邹记布庄的店家丝毫不掩饰对徐容容的鄙夷,对着为徐容容准备嫁衣的婢女滔滔不绝:
“你别以为她是个县主,便觉得她十分富贵。”
“她呀,实际上是个穷鬼呢!”
“徐家夫人自入京起就在咱们布庄裁衣裳,我每次去徐府,她穿的不是二小姐的旧衣,就是捡三小姐的旧衫,穿的还不如我带上门去的绣娘,更是连一分体己银子也没有。”
“你多取几套铺子里贵重的嫁衣给她,一准儿将她给吓跑!”
但婢女还是不明所以:“可……她现在是陛下亲封的平安县主呀,总不会是在徐府是那般窘迫吧?”
“那又怎样?”店家冷笑道,“你是不懂贵人间这些门道。她与陛下非亲非故,即便是领了县主的头衔,也没有多少银钱入账,而陛下和宫中贵人们虽有赏赐,但那打赏下来的东西都是稀罕物儿,轻易换不成银钱的!”
“原来如此。”婢女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那便听东家您的,正好铺子里有几套一直卖不出去的嫁衣,奴家这就给拿来。”
店家点了点头:“嗯,你是个伶俐的,一点就透。趁早打发了她过来给我帮手,今儿北疆
的那位灵溪郡主来了,这才是有钱的主儿!”
“是。”
不多会儿,徐容容的面前便摆了蜀绣、苏锦、碧水、狐缎四套嫁衣。
前来服侍的婢女一改方才的谨小慎微,面上带着疏离的客套:“布庄四套精品嫁衣如今都在这里了,县主请慢慢挑选。”
徐容容眼帘微抬:“辛苦你了。”
婢女站在一旁:“这是奴家应该做的,县主客气了。”
“我是辛苦你费劲寻来这四套压根儿卖不出去的嫁衣。”徐容容冷笑道。
“县主怎么知道……”婢女脱口而出后,立即改口,“县主说的是,这四套是布庄最贵的嫁衣,因而不好卖呢。”
“你什么意思!”洛书听出其中的阴阳怪气,顿时柳眉倒竖。
“奴家说的是事实,并非有意针对县主,县主定然是买得起的。”
“你!”洛书叉着腰正要骂人,看见坐在一旁的小姐正老神在在的品茶,便熄了怒火。
果然,徐容容饮了两口清茶,便放下茶盏:“你和你们东家都觉得这四套嫁衣是因着贵而卖不出去?”
“不然呢?”布庄的店家掀了帘子进来,“我们邹记不才,每件衣料却都是真材实料!县
主眼前这四套这都是上好的蜀绣、苏锦、碧水和狐缎呢!”
徐容容见店家不请自入,眉角微微一挑,浅浅笑道:“邹记布庄不是已在京中经营百年了吗?怎么如今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店家闻言变了脸色:“那奴家今日想听听县主的高见!”
“京中贵女出嫁,大多会提前两个月就闭门不出,一针一线绣制嫁衣。便是不擅女工之人,也会请个绣娘在家中缝制,自然不会来成衣铺子采买。如我这般自是极少数之人,需求本就不高,再加上这四套嫁衣华而不实,自然无人问津!”
“先说这套蜀绣,花式繁杂厚重,但用在嫁衣上却显得老气横秋,待嫁少女多是二八年华之人,谁会愿意穿如此厚重老成的嫁衣?”
“再说这套苏锦,虽然流光溢彩,但极易勾丝脱线,新嫁娘从大妆开始到上轿、落轿、入府、行礼……稍有不慎便会弄花了嫁衣贻笑大方,试问哪家的女子敢冒这样的风险?”
“接着是这套碧水嫁衣,看起来娉婷轻薄,但却压不住风,挡不住气,清透中又带着一丝轻浮,出嫁这样的日子里,谁敢在夫家人的面前露出这般
风流之态?”
“那……狐缎这套呢?”店家不服气道,“用纤薄的狐皮融了缎丝制成,总不会有人说它轻浮了吧!”
“可是重啊!”徐容容抿嘴笑道,“出嫁时的凤冠已然十分沉重了,若身上再裹着这件……只怕成亲行礼转眼就变成了苦差事。”
“……”店家一时哑口无言。
这四套嫁衣的确在布庄里摆了数月,看的人不少,却无人愿买。
她一直以为是价格太贵导致,没想到……
说了这半天,徐容容有些口干舌燥,她喝了一盏茶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店家忙抬手:“县主等等……奴家……”
徐容容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扫过店家面颊,喝道:“跪下!”
“呃?”店家有些茫然。
一旁的婢女亦没有反应过来。
“县主这是……”店家又问。
“跪下!”徐容容又道,声音比方才更冷。
“奴家不明白。”
洛书上前:“你虽是富甲一方的布庄店家,但亦是一介平民,见到县主难道不该下跪?!县主在此处试衣,你不亲自以下犯上,难道不该下跪请罪?!”
店家瞬间只觉得手脚发冷。
自平安县主入店,她便仍以徐家继
女看她,却没想到被对方以身份反制……
在徐容容冰冷的目光下,她缓缓跪下,站在身后的婢女也跟着一同跪下。
店家更是俯下身子,以头点地:“奴家给平安县主请安,先前招待不周,还请平安县主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家这一回。”
徐容容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你觉得我是无父母撑腰的贫弱之女,于是便教唆旁人欺我辱我,如今……也让你尝尝仗势欺人的滋味,就这么跪着吧。”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一道清丽的笑声:“平安县主真是好大的气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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