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宁顿住脚步,冷眼瞧着杜大娘子。
“婆母,儿媳想起还有事,既然杜大娘子是来找您的,我便先退下了。”
杜芳意顿时慌了,小跑着过来一把将人拉住!
“哎呦妹妹你别气啊,瞧我这张嘴!我就是羡慕你,这才一时口不择言,妹妹可别往心里去。”
她一路掺着扶着,将裴熙宁送到主母位置上坐下,这才松手。
裴熙宁知道她今日来意,也不拐弯抹角。
“杜大娘子,若你是来跟我家婆母叙旧,替她排解忧愁,那我举家欢迎,设宴款待。可若是来替赵家说亲的,还请回吧,这门亲事,我们陆家不同意。”
陆老夫人在一边直点头。
对!一口回绝别给她们机会,都是一群奸人!
杜芳意愣了一瞬,相当不解。
赵家的婚约,那可是天大福气?
多少人家钻尖了脑袋都想把自家闺女送进赵家,哪怕是做妾也行,可这陆家,竟然说不愿意?
“裴大娘子,这等好姻缘你陆家都看不上,难不成,是想嫁文曲星财神爷?”
“更别说你这还是个庶女,舍个庶出的,换来泼天富贵,这买卖怎么都划算啊!”
“哎呦我是真没见过,哪家高嫁的庶女是被夫家这么求着来的,这馅儿饼都砸你脸上了,你还不要,你让赵家的面子往哪搁?得罪赵家,小小忠武侯府担待得起吗?!”
裴熙宁自然早就想好说辞,如今多事之秋,态度虽要硬,但不能让人察觉不妥,以免打草惊蛇。
“哎……着实是我陆家不愿背上高攀的名声!忠武侯乃是开国时亲封的爵位,家中世代簪缨,老侯爷更是战死沙场;我裴家,也是父亲自己考取功名,算得上清流人家,若将一届庶女嫁入赵家此等高门,可让世人如何议论!”
杜芳意动了动嘴,却一句话没说,饶是口舌便利的她,也不知如何反驳。
反观自己,像个井底之蛙般,只考量富贵荣华,跟裴熙宁这话一比,倒成了个俗人!
原先陆云朗是看上裴熙宁的美貌,如今看来,人家不光有美貌,还有手段有涵养,不知比自己强了多少!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眼见今儿是办不成事,她一摔茶碗,起身告辞。
杜芳意家也没回,直接去了郭大娘子府上,当即把裴熙宁的态度告知。
“我是想着,只要跟陆老夫人说妥了,再跟裴氏招呼一声便好,谁知,那陆老夫人竟然哑巴了!明明上次我去看时人还好好的,而且更奇怪的是,上次我去的时候,陆老夫人那做派,就是当家做主的,这次一去,她竟什么都听裴氏的,你说……这其中会不会……”
郭大娘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难道,是裴氏想彻底掌控侯府,趁着陆侯爷出征,毒哑了老夫人?”
“定是了!老夫人开不了口,庶女的婚事还不是她做主?陆侯爷宠妾灭妻,小妾骑在她头上撒野,这股怨气积压多年,她怎么可能让庶女高嫁?”
郭大娘子眼中鄙夷,“多年来京中传她大度贤良,原来都是假的,竟做出毒害婆母之事!芳意,既然如此,便让京中人都知道知道,也好给她施压,早日把陆香香的名帖递上来。”
“明白。你放心吧,不出半月,定让裴氏‘名扬’京中内外!”
陆家。
陆老夫人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捻着佛珠,满脸肃穆,心中默念。
“佛祖莫怪,佛祖莫怪,我这也是为了一府人命,她们母女坏事做尽,死不足惜!”
与此同时,春花秋月两个女使,穿着黑色的衣衫,手里抱着干柴,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凝香居,眼见里面黑漆漆的,想是人已经睡熟。
两个女使便放下手里的干柴,轻手轻脚地铺在门口。
她们拿出火折子,那么一吹,一扔,小火苗便扑簌簌地烧了起来,一道黑烟蒸腾而上,顺着门缝飘到里面。
春花将窗户堵死,又拿出钥匙,直接将门锁了。
二人见事情已经办成,蹑手蹑脚拉着手离开,心肝都要从口里跳出来!
回去禀报了老夫人,陆老夫人的心肝也扑通扑通地跳。
这是她第二次杀人。
老侯爷还在那会儿,婆母嫌家中人丁稀薄,从外面抬回个良妾,她原本好生地相处,还给她送燕窝补身,却是后来才发现,婆母怎么就对这个妾室那么好!比她这正妻还好!
原来那不是什么良妾,而是老侯爷的表妹,婆母的族中侄女!婆母怕她不肯收人,这才撒了谎。
偏生妾室肚子争气,还没几个月便怀上了,婆母和老侯爷对她是百般看重。
陆老夫人原本也就认命,谁知那妾室不肯安生,有一日跟老侯爷说让他和离抬妾,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婆母眼更是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
陆老夫人这才知道,无论她怎样真心对待,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她便发了狠,托人找到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将那妾室连同腹中孩儿一并处置了。
这事儿婆母和老侯爷到死都不知道,陆老夫人也打算将这秘密带进棺材,而如今,秘密又添了一桩。
陆老夫人将身契交给春花秋月,又一人给了一袋银子,二人千恩万谢,只等自己亲娘养好病回来伺候的时候,再行离去。
窗外疏影摇晃,晓星残月,陆老夫人抬头看看,眼角不由湿润了。
两个月前,她本是打算用那种毒药害死裴熙宁的。
凝香居的火烧起来了,红云翻涌,黑烟滚滚。
凝香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