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林吃了一惊。
行家也是冤家,我们在人家乳品厂的地盘上买奶牛,这可是挖人家的墙角,是大忌。
王经广把乳品厂长请来喝酒是好事是坏事?
王经广似乎看出了子林的担忧,就说:“王总你放心吧,乳品厂管不了我们卖奶牛的事,他也没有精力管这个事。”
“怎么会这样?奶源可是乳品厂的命根子,他不管这个那他管什么?”
“要说这个话就长了。”
王经广就谈起了万铜县乳品厂的情况
万铜县乳品厂是改革开放后,万铜县农牧局主持上的厂子,老厂长隋明义是第一任厂长,隋明义是个实干家,他带着几个人从无到有,几乎是白手起家建起了这个乳品厂,工厂曾红极一时,一度成为县属工业的排头兵。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光荏苒,现在乳品厂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工厂从辉煌走到现在濒临倒闭的局面,与老厂长隋明义的思想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有着密切的关联。
当社会出现送礼风的时候,老厂长是坚决不接受的,有点权力的人都来乳品厂要奶粉,老厂长一概不给,农牧局的领导说的对的他听,不对的他就置之不理,写的要奶粉的条子在他这里不好使。
银行税务工商环保等部门的领导来了,他最多就是陪吃一顿饭,想拿奶粉是门也没有。
用他的话说,奶是奶农一滴一滴挤出来的,奶粉是工人加班加点干出来的,想白拿门也没有。
就这样乳品厂慢慢的就被大家边缘化了。
九十年代初期企业负责人开始兴高工资,上面给他和副厂长们核定的年工资加奖金是五千元,那个时候工人工资很低,月工资也就六十元左右,对此他坚决抵制,他认为太高了,只拿工人工资的一点五倍,年薪也就一千多元,此举获得了工人们的好评,那些只拿了工人一点三倍薪水的副职们却气得牙根痒痒,但却敢怒不敢言,因为老厂长自身清廉,一心为公,群众威望极高,无懈可击。
按说老厂长这么不入流,早就应该调整了,无奈老厂长出身烈士之家,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有七位亲人相继献出了生命,加上他清正廉洁,群众威望极高,所以好几任农牧局局长都想拿下他,却又都不敢动他,就是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也敬他三分。
老厂长是纯正的集体主义思想,按说这种思想是极其宝贵的,但却与当下的潮流相悖,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败下阵来,造成产品滞销,工人发不上工资。
无奈只能给工人发奶粉顶工资,工人们想要的是现金,拿不到工资不满的情绪就上来了。
前年老厂长经人介绍认识了南方一位老板,连续要了几次货都非常守信誉的付了款,取得了老厂长的信任。
去年下半年这个老板一次性要三百万的奶粉,按说这么大的量是应该收取部分预付款,可对方信誓旦旦月底完全付清货款,如果老厂长不能发货他们就立即从别的厂家调货。
产品滞销,资金早就周转不开了的老厂长,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一大笔买卖,于是就按对方的要求发了货。
结果可想而知,对方是骗子,前面的几笔买卖是人家设下的诱饵,就这一笔买卖,就让乳品厂走入了绝境。
按说乳品厂是农牧局的下属单位,属于集体企业,各级政府和农牧局会伸出手拉他一把,可无奈这些领导都被老厂长得罪光了,没人把他的乳品厂当回事。
更要命的是现任农牧局局长跟老厂长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农牧局局长隋中浩跟老厂长是一个村的,可无奈老厂长是烈士之后,隋中浩的爷爷却是被八路军镇压了的汉奸。
当时八路军一部驻扎在隋家屯,屯里有个地主通日,他儿子在城里给日本鬼子做事,他就写了封信,让给他当长工的隋中浩爷爷,以赶大集的名义送给了他儿子。最终村庄被鬼子包围,虽然八路军成功突围,但却有七名战士和老百姓在突围中牺牲。
八路军迅速将地主和隋中浩的爷爷作为汉奸给枪决了,解放以后隋中浩家一直是五类分子,恢复高考后,隋中浩经过刻苦努力考上了大学,并慢慢地升至农牧局局长的职位。
汉奸的后人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老厂长对此接受不了,跟农牧局几近断绝关系。
去年奶粉被骗以后,工人和奶农都不稳定了,纷纷找农牧局要工资要奶款。
隋中浩无奈上报县政府,协调了部分资金,解决了部分工人工资和部分奶款,但这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乳品厂成了县政府和农牧局的一个大包袱。
最终农牧局想出了一个甩包袱的办法,将企业改制。
改制方案很快就拿出来了。
今年三月十三号,农牧局派了一位副局长到厂子开职工代表会,宣布改制方案。
已经两年多没有拿到现金的工人们,期待着改制给他们带来转机,居然高票通过了改制方案。
老厂长原本也勉强同意了改制方案,可他骨子里的东西是集体主义,他不相信集体的这么一个大厂子开几个会就能变成个人的,他不是个贪心的人,明年他就要退休了,他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圆满落幕。
他期待着奇迹出现,只要退休前能把奶款和工人工资发齐,他的人生就圆满了,所以改制的事被他暂停了,惹得上上下下都不满意。
万铜县是个贫困县,这里的黄土地只适宜玉米高梁小米等农作物生长,这些作物的秸秆就适合饲养奶牛,加上与蒙古接壤,所以养殖奶牛是农民的自觉行为,而非政府号召,也没有乳品厂的扶持。
所以老百姓买奶牛和卖奶牛与乳品厂半毛钱的关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