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戌时,天还没彻底暗下去。
窗子虽然开着,可阿鸢还是觉得屋里的鱼腥味很重,脸色一直泛白。
“主子,大夫来了。”
春桃领着大夫进来,阿鸢让人坐下,伸出手给他看脉。
这大夫是京城有名的妇科圣手,有送子观音的名声,最擅长诊喜脉。
他指尖放在阿鸢手腕片刻,就已经有了判断。
“娘子确是有喜了,虽还不足一月,但滑脉已经很明显。”
竟然真是怀孕吗,阿鸢神色怔愣。
她怀阿满时还是卫循的通房,阿满就被迫背上私生子的名声,那这个孩子呢。
她和卫循名不正言不顺,在旁人眼中他们两人已经彻底断了关系,她突然怀了孩子,旁人又该怎么议论。
阿鸢不怕这些,可她无法忍受孩子受委屈。
大夫见她脸上没有喜意,又想起阿鸢的身份,他斟酌着建议,“娘子如今月份浅,若不想要,老夫可以给娘子开副药,保证不会伤娘子的身体。”
“我想想......”阿鸢眼睫轻颤,“我再想想。”
这个孩子虽来得不是时候,可真要打掉它,阿鸢心里还是不舍的。
大夫点头,表示理解,“那娘子好好考虑,不过若不要还是尽快做决定,不然等孩子月份大了,想打掉它对娘子的身体是极大的伤害。”
“我知道了,春桃送送大夫。”
阿鸢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朝着大夫说道。
“哎,大夫您跟我这边走。”
春桃心领神会,将大夫从后门送出去,又从袖袋掏出一袋金叶子塞到大夫手中。
“今日之事劳烦大夫了,还请大夫给我家主子保密。”
大夫能在京城屹立几十年,哪里会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京中处处是贵人,他可不想做个早死鬼。
大夫接过荷包,掂了掂,笑道,“您放心,老夫今日没来过将军府。”
......
回到院中,阿鸢还是方才的姿势,眼睛盯着烛火不自觉出神。
春桃上前将烛芯拨亮,回头给她披了件外衣。
“主子仔细些眼睛。”
“嗯。”
阿鸢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那眼睛盯久了烛火有些酸涩,可比不过她心头的忧思。
“主子,这个孩子,您要吗?”
春桃问得小心翼翼,主子跟小侯爷关系还未缓和,若孩子生下来,旁人问起父亲,主子该怎么说。
将军再厉害,也难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主子本就艰难,以她的私心,她是不想主子生下孩子的。
阿鸢低头,双手覆在小腹上。
那里尚且平坦,完全想不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她也清楚这个孩子不该要,可是当娘的,又哪里能真的狠心把孩子拿掉。
“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主子......”
阿鸢虽没回答,可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春桃跺脚,表情越发担忧。
都怪小侯爷,每次纠缠的是他,可受伤害的都是她家主子。
安宁侯府,卫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长远过来把窗子关上。
“爷可是染上风寒了?”
“无碍。”
没有阿鸢在,卫循又变成那个无坚不摧的冷酷侯爷。
“周砚的府邸可选好了,什么时候搬出去?”
他已经忍不了周砚继续在将军府住着了。
“东宫的消息,最快是三日后,周府选在东城,是目前空闲的宅院中离将军府最远的。”
卫循心眼向来小,周砚永远见不到阿鸢才好。
“还有件事,周大人进京时带了个妾室,可周老夫人不喜她,还有继续撮合周大人跟谢主子的意思。”
“周砚的想法呢?”卫循拧眉。
月娘的存在卫循一早便知道了,更清楚她是世家用来掣肘周砚的工具。
只是卫循没想到周砚会将月娘带回京城。
长远挠挠头,“属下也不知,不过听将军府的人说,今日月姨娘去了谢主子的院里,送了碗鱼羹惹得谢主子不适,周大人勃然大怒,狠狠呵斥了月姨娘。”
他的人进不去阿鸢的院子,可能从月娘那探寻些消息。
听到阿鸢身子不适,卫循眼中闪过担忧,“可叫了大夫?”
“应该是没叫......”
后面的人还没传来消息,长远也不能确定。
卫循坐不住了,“去将军府!”
......
阿鸢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总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和怀阿满时心情不一样,那时阿满是她活下去的勇气,是她灰暗生命中仅有的一道光,她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的。
可对于这个孩子,阿鸢更多的是纠结。
生下它,不仅是自己,对孩子才是最大的伤害。
“娘亲,娘亲......”
梦中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阿鸢逃避似的躲开,她不敢听,怕自己心软。
“呼!”
阿鸢猛地从梦中惊醒,额间出了一层冷汗。
卫循推门而入,月光倾泻在他身后,照亮昏暗的屋子,阿鸢的眼神正好与他对上。
“卫......卫循?”
男人渐渐走近,阿鸢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女人的脸色苍白,眼神还带着惊惶。
卫循心一揪,快步上前,“可是哪里难受?”
男人的掌心宽厚温暖,阿鸢回神,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