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病
情发作只能自己苦苦熬着,今日楚明熙说要替她医治,她心里其实是不怎么抱希望的,只是不忍拂了楚明熙的好意,便点头同意。
楚明熙起身回了自己家里,不消片刻,又拿着银针过来,扶着祝大娘在床上躺下替她施针。
这针灸一做,果真身子舒坦多了。
祝大娘千恩万谢,楚明熙微红着脸,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祝大娘不必在意。"
祝大娘平日里对她颇多照顾,她心存感恩,做不了旁的,帮她治治病也是应该的。
祝大娘身子松快,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忍不住夸赞道:“得亏你今日过来,不然我定是要吃些苦头了。楚姑娘,你医术这么高明,能开一家医馆那该多好,平日里我们这些道人家若是有个小病小
痛,便能找你医治了。
“咱镇子上倒是有几家医馆,但他们收的诊金都贵,且都是些男大夫,有些暗疾叫我们这些女人当着他们的面怎开得了口?假使有你这么一位女大夫坐诊,我们还担心什么呢?”见祝大娘身子已无大碍,楚明熙又略微跟她聊了几句,告知她该注意些什么,便起身告辞。
祝大娘今日说的一席话,倒是点醒了她。
楚明熙回了自己屋里,阖上门,找出荷包,清点了一下荷包里的银子。
她不确定要在当地住多久,更没把握何日才能找到石竹。
坐吃山空,当务之急,她总得先想出个营生来才行。不求挣什么钱,好歹能应付她的日常开销,总之荷包里的那些银两能不去动用最好,毕竟她和石竹还要靠那些银两在湖州安顿下来。
旁的营生她不会,唯有一身医术能指望。祝大娘说的在理,不若就当个女大夫赚些诊金罢。
她仔细算了算,若真要自己开医馆,租赁铺子、雇佣人手、购置药材和其他必要用品,林林总总加起来,她手里有的这些银两根本就不够她支撑多久,更何况她在此处不会久留,到了那时候,如何将医馆盘出去又是一桩麻烦事。
她将银两小心藏好,打开屋门打量了下院子。
她没能力开医馆,不过倒是可以在院子里摆张桌子用来问诊,另外再整理一间屋子出来,让过来的女病人能有个隐蔽点的地方脱了衣裳看诊。楚明熙在家里忙活了一通,到了次日,就将屋子收拾出来,看着虽条件简陋,若只是给人治些小病小痛,倒也足够了。白日里忙着帮人看病,到了晚上空闲下来,她便点了油灯,坐在桌前整理医书。日间给人治病,晚间巩固着从前就学会的那些医理,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那日沉船遇难,她弄丢了外祖父亲笔撰写的那本医书。而今她每日得了空,就凭着自己的记忆将医书上的内容—笔笔记下来。
那本医书她已是许久不曾翻闷过了,近来因为一直替人看诊的缘故,加之从小就爱钻研医术,那时候时常会捧着那本医书翻来覆去地看,书中的内容自然是熟透了的,如今又在给人看诊的过程中实践了多次,倒是陆陆续续记起来了不少。
不说给人看病能挣多少银子,光是能让她记起外祖父那本医书中的知识,她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那医书是外祖父花了多年心血撰写而成的,世上唯有这么一本。
近来给人看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医术生疏了不少,全靠从前的底子打得扎实,才不至于误事。
如此 想,她愈发懊悔先前的几年她荒废了太多,整日被困在内宅,一心只顾者容记的身子如何。到了京城后,还日日跟着戴嬷娘学那些宫中规矩,哪还有工夫出去摘草药,替人看诊。从前她总以为,为容圮做任何事都是值当的。
爱一个人,就该全心全意地待他,不该去计较旁的,可到头来,不过是她一个人深陷于其中、自我感动罢了。
过去的那三年,她若是用来钻研医理和用于实践,焉知她现在的医术不会更好些呢?于她于病人,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得太出神,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上面的字瞬间晕染开来。
思绪回笼,楚明熙垂眸看着写了一半字的纸已被墨汁脏污得看不太清了,抬手揉了揉脸颊,将纸揉成一团放在一旁,另外摊开 张纸,蘸了墨汁继续埋首写字。从前的傻事已做下,多想无益,有这工夫胡思乱想,还不如早些将外祖父留下来的医书整理好。
***
秋去冬来,转眼年关也近了。
容圮的身子越发不好了,眼瞧着比刚回京那会儿消瘦了许多。
李泰不敢再不当回事,特意找了常太医来了东宫。常太医医术高明,难得的嘴巴严实,行事谨慎,找他也好放心些。常太医给容圮把了脉,李泰觑他一眼,见他神色凝重,顾忌着容圮极重规矩,心下再如何忐忑,却愣是不敢开口发问。常太医思忖片刻,方才道:“太子殿下,微臣斗胆问一句,您近来可曾熬夜过么?”容圮颔首承认:"常太医医术高明,孤什么都瞒不过你。"
“微臣知道太子殿下心系天下苍生,忙于政务,可您从前便有过眼盲之症,而今虽已痊愈,可您断不能这般劳累,得多当心着些才是,不然一个不慎,眼疾或许还会复发。”李泰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倘若殿下真再有什么闪失,叫他可如何是好。
容圮命李泰亲自送常太医出去,吩咐下人不必进屋伺候,在桌前呆坐了许久。倦意渐渐袭来,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他见到了楚明熙。
那是经过了几年的黑暗后,第一次能看清屋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样摆设。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楚明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她在笑,笑得甜美而纯真,澄澈晶亮的眸子里却含着泪光,强忍着不在他面前哭。
不过几息,一颗晶莹的泪珠就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她高兴地连帕子也忘了掏出来,一双眸子就这么呆愣愣地望着他,抓起衣袖不停地抹泪,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