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了,以后……以后还请二老保重身子。”
说罢,她扭过头忍下滚在眼眶里的泪。然后起身,扶着陆老夫人的灵柩往前去。
送葬队伍行至城门,又见路边等着两个熟悉的面孔,竟是此前与陆思蘅要好的朱茂才和耿四。
见他们肩上挎着包袱,手里牵着缰绳,阮韵知不解。
“你们……”
“阮……少夫人…”朱茂才牵着马上前来:“我跟耿四想好了,这趟送你去青州。”
阮韵知问:"此去青州路途遥远,你们家中之人可同意?"
朱茂才无所谓道:“我一个庶子,无官无职的,去哪也无人在意。”
阮韵知看向耿四。
耿四却垂着头:“我没爹没娘,唯一的阿姐也抛下我走了,一个人留在京有什么意思?朱茂才去哪,我就去哪呗。”
耿四父母死得早,好在他上头有个已经出嫁王府当侧妃的姐姐扶持,便也囫囵过了这么些年。可京城变了天,侧妃膝下还有自己的一双儿女,逃亡在即哪里还顾得了耿四。于是耿四就这么被留在京城。
他平日里跟陆思蘅和朱茂才等人混惯了,离了这两人倒一时半会儿不知去处。
阮韵知又问:“你们真的想好了?新皇给陆思蘅安了罪名,你们与陆家走得这么近,就不怕断了以后的路?”
朱茂才笑了笑:“我们能有什么路?我们就是无所事事的纨绔,以前没路,以后也没路。再说了,现在我们成了李贽的眼中钉,小侯爷不在,我们还能讨得着好?还不如也离开京城。”“是啊,况目小侯爷待我们好我们都记得。”耿四说:“以前要是没小侯爷罩着,指不定得被人欺负成什么了。现在我们送陆老夫人去青州,也算是报答小侯爷这些年来的恩情。”闻言,阮韵知内心触动。
比起坐在庙堂的那些成天口谈大义的人,朱茂才和耿四这样“不足挂齿的纨绔”却活得有血有肉,更令人敬重。
"你们既已决定好,我在此代祖母和夫君谢过你们。"
阮韵知对两人行了个谢礼,再抬眼时见朱茂才视线朝身后看。
她也跟着转头,却见身后除了送葬的队伍再无其他。
不,倒也是没有其他,而是还有另外两人牵着马站在不远处。他们身上穿着灰扑扑的短褂,头戴斗笠,作小厮打扮。
见她转头看去,其中一人低下头,斗笠遮住了半边脸。阮韵知问:“那两人是谁?”
朱茂才道:"哦,那是我们的小厮,跟着一起去青州的。"阮韵知不疑有他,再次谢过两人后,吩咐队伍启程。
这一趟有镖局的人以及朱茂才和耿四护送,行程倒也顺利,先是乘船往东,再行陆路北上。青州在阴山北,越往北天气越加寒冷起来。
饶是阮韵知准备的衣物和炭火充足,也还是染上了风寒。路上咳嗽声不断,吃药也不好使。这般,过了两日后,队伍在县城里的客栈作歇。
此时已是傍晚,众人都在忙活着用晚膳。阮韵知生病没什么胃口,整个人倒在榻上昏昏欲睡。
婢女进门来瞧见桌上的饭菜已经发凉却一口未动,劝道:“少夫人,您将就用一些吧,再这么下去,身子没力气,病也不容易好。”但阮韵知是真没胃口,现在只想睡一觉。她闭着眼摇头,声音虚弱:“且容我睡一会,醒来再用。”婢女叹气,她此前也是这么说的,可醒来后依旧不用膳。忖了忖,索性将冷了的饭菜又端下去。没多久,房门打开,有人进来。阮韵知睡得迷糊,却尚有些浅浅的意识,以为是婢女便也不在意。然而,没一会她闻到一阵烤糖薯的香味。这香味怪诱人,直往鼻子里钻,令人生出些食欲来。
“莲英,是什么?”她懒懒地出声问。
却无人回答。
过了会,阮韵知缓缓睁开眼。
眼里再无半分睡意,目光紧紧盯着床帐,连呼吸都放缓了。
这一路来,其实她隐隐察觉了些不对劲,像是有人暗中在关怀她似的。有时候她马车里没炭火了,婢女没来得及换,就已经有人帮她换上。有时候露宿荒野,众人都是吃冷硬的馕时,她总能在朱茂才那分得最丰盛的一碗疙瘩汤。
再有就是,有一天她马车里突然出现一条狐毛毯子。毯子极其暖和,以其作被,即便是夜里睡马车上也不觉得冷。后来她问这毯子是何处得来的,婢女却并不知情。想到这,阮韵知鼻头一酸。
忽地转身欲将来人抓个正着,却发现屋内空寂并无人影。可桌上的烤糖薯是真的,还呼呼冒着热气,证明此前有人来过。“陆思蘅?是不是你啊?”
阮韵知赤脚下床,巴巴地喊:“陆思蘅,是你来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