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大多数人都逐渐接受,并习惯彦歌的处事风格,彦歌在临江山的生活就变得平静许多,自上次看完烟火会一连已经过去了快小半年,没有再发生足以让人茶饭不思的大事,顶多出门的时候,她还会时不时感受到来自旁人无恶意的瞩目。
细数这几个月的修习,彦歌感觉平淡,对于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她的感官格外麻木。但即便是她,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围绕在自己身边异常。
首当其冲的就是在第一节武修课上和自己起过冲突的刘岁蓉,如果彦歌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那天过后,她就很少接触到这个人了。不是见不着他,而是他们很难有直接接触的机会。
刘岁蓉应当是迫切想要找自己的,因为每次远远望见他,那小子就像见了骨头的狗,总要往这边靠近,直到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刘远带走。
但彦歌没有反过去找他的想法,这个人让她提不起兴趣。
此外就是一个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女孩,大概是从烟花会起她就偶尔出现在彦歌的视线里,也就是那个游影一样徘徊在烟火下的那个女孩。发髻弯弯,眉眼盈盈,应该是很亲切的样子,不过彦歌觉得笑容有些假。
第一回见到她无疑是烟火会当晚,第二回约摸是十多天后。那段时间彦歌依旧和杨天远她们待在一起,也就那一天才独自行动,然后被这个人找上门来。
出于礼貌互相交换了姓名后,自称许知微的女孩说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话:
“我终于看到你了。”
她站在不远处,四肢拘谨地收拢,纤瘦得像一捆麦秆,并紧紧地注视着彦歌的眼睛,用着微妙的语气说道。然而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妙,没有终于实现愿望的释然,反而像是发现自己终于被命运的脚步追上,带着莫名的忐忑。
彦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所以并没有接话。
“嗯……我是说,我从来没机会认识你。”许知微轻轻为自己辩解道。她两手还是交叠于小腹。脸上百感交集的少女有些局促地看着彦歌,视线中带着难以掩盖的观察和探究。
彦歌坦然地接受她的凝视。
所幸许知微很快就收敛了自己,并为她略显冒犯的行为得体地行礼致歉。
“第一次能走这么远,有些得意忘形了。”她环顾一圈临江山的风物景色,低头收拾好表情,“其实在那次烟火会上,我就注意到了你。”仿佛为了表示诚意,她握紧了手,主动迈开步伐朝彦歌走去,“我对你很好奇,所以想试着和你成为朋友。”
待到二人相隔不过一步,许知微竭力想要表示友好,便小心地伸出双手,牵起对方的。期间她适时低头以显得自己无害,于是那双墨竹般的眸子自下而上地看过去,就如夜一样浓,甚至更深邃,透不进光。
彦歌眨了眨眼,不甚在意自己被还算陌生的人握住了手,反而像是仿佛被对方的皮相给吸引,喃喃道:
“你好漂亮,比兄长还好看。”她下意识捏了捏掌下的手,触感比自己的要细腻和柔软很多,却紧绷着。她随口道,“你在紧张。”
“不会的,彦小姐。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很……喜欢这双蓝眼睛。”对方出乎预料的反应还是让许知微产生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但奈何彦歌不知怎么对此产生了兴趣,反客为主,像在把玩光洁石头一样揉捏她的双手。尽管手法并无特别,更像是小孩子的随便碰碰,却还是让许知微产生了如芒在背的感觉。
奈何她力气小,根本不是彦歌的对手,又不敢过分挣扎,只能这么伸着。
好在小姑娘没什么表情,真的像在抚摸一块石头似的,末了还不忘给出评语:“滑滑的,凉凉的——像兄长的头发。”
甫一松开,许知微立马不动声色地抽手,对方的体温还残存在皮肤上,她有些不习惯地缩了缩指节。
萧君澄那三言两语的介绍,可没说他妹妹是这么个性格。待平复好情绪,许知微不敢再主动做些示好的动作。
气氛出乎意料又理所应当地冷了下去,而另一方甚至丝毫没有补救的意思。
就在许知微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先就这样结束的时候,彦歌突然对她说道:
“等一下。”
“……什么?”
彦歌没有再解释,而是转头看向身后。她看得太认真,以至于许知微也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是什么?
在靠近去尘世堂的石板路口方向,隐约有个人影站在那,看不大清,仅能勉力辨认出是名少年,直勾勾地朝这边看过来。许知微瞧着脸生,正想问问彦歌,却不想彦歌仿佛不甘示弱地头也没回,突然说:“你先走吧。”
“哎?可是……”
“你是要和我做朋友。那后天,大后天,我们可以再见面。或者随便哪天都可以。”彦歌转动着她玻璃球似的蓝眼珠,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这两天不可以了。我可能出不来。”
对方说得没头没脑,许知微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又出不来了,但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确应该快些离开——远远地见着那名少年气势汹汹地快步逼近,手已经握成了拳——这不是好的预兆。为免殃及池鱼,她只得拎着裙子一步三回头地快速回到吊桥附近。
临走前担忧这突发变故会不会让彦歌深陷困境,不曾想再回头一看,正巧目睹瘦条的少女单手抓住挥来的拳头,另只手成鹰钩状,颇为凶残地扣在少年头顶,径直用他的额头往地上砸去。
顿时咚的一声闷响,吓得许知微握着桥索的手都抖了抖,大概是彦歌拎着比她还高了些许的男孩的场景太突兀,许知微站在原地没敢动。
直到彦歌用空下来的那只手,疑惑地冲她挥了挥,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