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眉毛和眼晴根本不用画了,画了反而影响你的气质。”化妆的女生上身退开些,思考怎么入手,“你有隐形眼镜吗?等会上台别戴这个了,挡住你大半颜值,你底子好,稍微涂个口红提个色就可以了。"
女生从一堆化妆包里挑了一支稍淡的色号,给简黎涂上。谭雪莹化好妆过来,瞧见简黎双眼一亮,"黎黎,你好漂亮!"
简黎五官本就生得极好,平时戴着大框的黑色眼镜,眉毛到鼻梁全被挡完,虽也是好看的,但远不如摘了惊艳,像一副绝佳的画作,少了灵魂。现在灵魂补上了。
谭雪莹看着好一阵,捶心口,“恨我不是男儿身!”
简黎被她逗笑,“你更好看啊。”
谭雪莹穿一条浅蓝色鱼尾裙,黑发在脑后用发簪挽了个髻,像游离深海的美人鱼好奇上岸。
谭雪莹嘻嘻一笑,挽着她胳膊,“我们今天一定惊艳四座,大杀四方,明天就是学校名人。”
简黎轻笑,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
等待时间较长,倒数第三个节目时简黎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有两个女生在对着镜子补妆,看见她笑问了句,“跟周述北搭档怎么样?他唱歌是不是很好听?”
等温水出来,简黎才挤了洗手液仔细搓洗,"是。"
节目名单是公开的,确定了就不能再随意更改,全校人都知道周述北参加了这次晚会,连带她的名字也被知道,那些话她多少听到。
好的坏的都有。
真是奇怪了,以前周述北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女生好似只是随口一问,继续跟朋友说话,“之前艺术系的系数想和他组队来着,结果周述北一句不会唱就拒绝了,今年还是男女对唱,果然只要活
得够久什么都能看到。"
不用抬头,简黎也知道她们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心里没什么波动,洗完手到旁边吹干,出去。
化妆室门口多了两个人,周述北套了件黑色冲锋衣,黑长裤,半倚在墙上整个人慵懒随意,宋朗在他对面说着话,朝周述北使了个眼色。
周述北转头,上扬的唇弧度好似加深,“确实好看。”
他夸了一句,简黎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节奏。
“欣赏过唯美浪漫的舞蹈,接下来这个节目就让大家在寒冷的天气里沸腾起来,即将要上场的是从小我有一个梦想组合……”
主持人念到他们组合名,谭雪莹没忍住吐槽:“这个名字取得还是太草率了。”宋朗没觉得,“这不很好,简单明了,其他人一下就能明白。”四人站在候场位置,周述北朝简黎看了眼,“紧张?”
简黎:“嗯。”
周述北伸手将她有些滑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笑了下,“有我呢。”
简黎转头,那双黢黑的眼倒映两个小小的她,他笑得轻松,把其中一支话筒给她,眉梢轻挑,“淋一场。”主持人已经下来,谭雪莹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宋朗,周述北,简黎。台下乌压压一片,简黎握话筒的手紧了紧,深深呼吸几下。四人对视点头,箜篌为这首歌曲拉开序幕。
简黎坐在高脚凳上,脚打拍:命运笑我是移山的愚公,有种天真无畏的英勇
世界让我成为失马的塞翁。定会奉还另一个美梦。
她和周述北分词明确,一人一段,副歌一起。随着周述北唱到“应该亮”,身后灯光变幻,两人起身:叫我疯,叫我痛叫我先背一千万斤负重让我跪让我从让我滚烫的心别跳动我偏偏与夜为敌,看不清明天也要去
没有雨哪有虹我要淋一场再做英雄
架子鼓和箜篌两种不同的乐器交奏,鼓声如大雨砸落地面,带着毁天灭地,箜篌似翱翔天际的凤凰,在这场乌云下仰天长啸,就算大雨淋湿翅膀也觉不低头。台前的两人仿佛是大雨和凤凰化形,周述北嗓音磁性,脸部线条在光影中时明时暗,他不甘心掩埋在黑暗里,用尽全力挣脱。
时代笑我不过渺小蚁虫却妄想把天地都撼动
时间夺走人们稚嫩的脸孔却夺不走眼底的火
他单手揣兜,尾音落下时整个人如要摧毁巨山的洪水,哪怕就此从世间消失也要拼个玉石俱焚。
周述北朝简黎看了眼,两人快步走近,望进彼此的眼:
叫我疯叫我痛
叫我先背一千万斤负重
一段比一段更慷慨有力,变幻的灯光闪烁两下顶住,在两人周围圈出一个圆,周围一切都散去,世界只剩他们,简黎看着他,上台时的紧张早已在一声声词中消失。他们好似成为彼此唯一的陪伴,在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相互取暖。
简黎忽然明白为什么说歌曲是有生命力的。
能治愈人,能安慰,能赋予勇气。
鼓声以势不可挡的趋势闯进无人之境,被淋湿翅膀的凤凰长啸着,燃尽浑身能量涅槃。台下气氛被带动,挥舞着银光棒大合唱,光从他们四周散开,照亮前路。黑夜再长,再狂啸,也要与夜为敌。简黎和周述北往前走了两步,无数荧光棒汇成独特星辰,落进简黎眼底。
她忽地想——
她为什么要执着于过去。
为什么要用一个人渣的错误,惩罚自己这些年。
她已经脱离那个四周皆是牢笼的地方,不用再每天战战兢兢,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就挨骂被打。这场叫自由的逃亡,她一路的代价已经够多。她为什么,不可以享受回报。海浪的热潮合唱中,简黎起伏的胸腔被要挣脱枷锁的欲望填满,在唱到最后一句时。
抬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