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稚的身影是如何晃动。只是在下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立在了那人的面前。
"薛锆,对吗?"
男人悚然一惊,身子几乎动也不敢再动,想到刚刚看到的步伐,嘴唇颤颤道:“竟然真的是……”
话没有说完,那个女人望着他缓缓笑了。
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后一个微笑,也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美,最冷酷的微笑。
细雨如注,风声也跟着大了些。
谢稚没有再管外头那些小猫小狗,重新回到火堆前的蒲团坐下。安静,祥和。就好像刚刚的血腥不复存在。谢稚靠在身后的佛像前,闭目养神。不过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又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这一次,女人没有睁眼,也没有出手。
不止是因为这道脚步声中没有杀意,还因为……它很熟悉。
一直到脚步声近了庙门,她才懒懒睁开眼。
门口男人一身月白色金线滚边锦袍,手中握着把索白的六十四节竹节伞。动作雍容优雅,看过来的眼神更是温和亲切,像重重寺庙之下的菩萨佛雕,却又比那佛像鲜活生动柔软。
谢稚扯了扯唇角:“你的耳朵倒灵。”
容峋将伞合拢下来,归置于门后,似乎没有看到殿中的鲜血,行云流水一般坐到她的身侧:“你一路走来,满城风雨,我又如何听不到?”
谢稚将手中的木柴照着火堆一扔,掀眸看过去:“既然知道满城的风雨都来了,你又过来做什么?”
容峋眸光温和的看着她: "我自然是来寻你。"
谢稚嗤了一声,没有说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容峋从善如流的凑了过去,可还没等靠太近,就被女人一把握住手腕,摸上了脉相。
一触即松。
“银针还在,你是过来送死?”容峋望着她笑了下:"牡丹花下死,未尝不可。"
谢稚呵了声,慢慢靠上身后佛像坐莲,歪着头瞧他,也不说话。“毕剥毕剥”火柴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庙里响起。“在想什么?”
谢稚幽幽道:“你同苏璟越来越不像了。”容峋笑容顿了一下,语气越发温和:"我们本就不像。"谢稚转头看向地上的火堆,火苗随着门窗吹进来的冷风左右摇曳:"是啊。"
“你不像他……”
这一声说不清是嗟叹,还是遗憾。
容峋盯着她的侧脸,女人半边脸颊被火光映得微红,明明很温柔的场景,容峋却觉得她冷漠了很多。
他的眸色暗了一瞬,抿紧了唇。如今的他,于谢稚而言,就是苏璟的替代品。
倘若一件替代品不够完美或者类似,那么这件替代品就没有太多存在的必要了…..容峋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如往常一般出声:"苏璟是什么样的?"谢稚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他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容峋嘴唇抿得更紧了。
谢稚低着头继续道:“他也很聪明。父亲教的剑法,他总是看一遍就会。”
容峋眼里渐渐漫出讥讽嘲意,不过仍旧没有打断她。
谢稚整个人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或许是今夜时间正好,也或许是太久没有人能这样平静的同她谈论苏璟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回味:“只是,他的性格不太好,很孤僻,也很冷漠。他刚到万花庄的时候,父亲让我带着他一起玩,可他总是当众下我的面子。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后来我带着师弟将他骗进后山,本想吓唬他一番,却不曾碰上父亲的两个仇人。他们将我绑了,准备要挟父亲。是苏璟跟在他们身后,救下了我。”
再后来 我们的关系就好很多了。不过他还是总不开心,父亲说是因为他的母亲去世了。于是那年中秋,我就将母亲借给了他。”说到这里,谢稚唇角扯了个不太明显的微笑,“就是字面意思的借。”
谢稚抬头看向容峋,表情有些复杂:“他当时的表情,跟你一样。”
"那年我七岁。"
“从那一天开始,他一直陪我长到了十四岁。”
谢稚停了会儿,原本温和的表情渐渐变得冰冷:“父亲知道我的心思,他 应该也知道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表露过一丁点儿的意思。甚至,在母亲给我挑选夫婿的时候,主动向父亲请命下山。”"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这是……不想娶我。"“父亲叹息一声,说他不适合我。可是为什么呢?”"我们曾经那么要好过。"“我不明白。”
“所以,我也跟着下山了。我要去问他要一个答案。”
谢稚这一回停顿了很久,语气里多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惜,答案没有等到。"“我只看到了,他将利剑亲手刺入父亲的胸口。鲜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溅了他一脸。他淡定的擦了擦,再次砍向下一个人。”
谢稚转头看向容峋:“他十岁到了万花庄,父亲母亲将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可也是他,亲手杀了他们,彻底将万花庄推向深渊。”“你说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容峋对上她的眼睛,视线相撞,霎时惊起无声的波涛。青梅竹马,求而不得,爱恨交加。这样的一个人……偏偏还死了。当年那个想问出的问题,永远不能再得到答案,就此彻底成为人生的遗憾。
朱砂痣,心中刺。
都是他一人。
容峋不愿意再想下去,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声音低哑下去:“谢稚……”“今晚,你可以将我当作他。”
男人最后的声音消失于二人相碰的唇齿之间。
容峋这个吻很轻柔,比以往所有的吻还要温柔。谢稚没有一点儿拒绝,只是被压在佛像之上,脊背有些生疼。女人微微张开了唇,双手交叉圈住他的脖颈,身子用力,带着人上下翻转了身。
容峋闷哼一声,谢稚反客为主,将吻入得更深了。
夜越来越深,雨水也跟着越发大了起来。细细密密的,几乎遮挡了殿内所有的吮咂和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