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中,丛雾的视线渐渐定在一个名字上。
无论是这些日子的处处照拂,还是昨天猝不及防的结婚商议。
总之,她有了一种可以得寸进尺的错觉,双手先于大脑一步付出行动。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丛雾低声道:“沈先生……您能帮我个忙吗?”
那头没有丝毫犹豫,“好,什么忙?”
丛雾惊愕他答应的速度,但立刻回神道:“他们,他们把我母亲的遗物,混进礼物里送给沈家了,我想请您抽空帮我说一声。”
丛雾本想把遗物的事掩一掩,又担心沈家在这上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忌讳,最后闹得更难看,最后还是如实说了,既然已经得罪了,不如及时止损。
沈溯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丛雾:“丛家门口。”
听筒传来衣物摩挲和行走的声音,“我去接你。”
丛雾另一只手握紧方向盘,“我开了车的,您帮着说一声就好了,您放心,东西不会在沈宅过夜的。”
沈溯那边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而后她收到了一条定位。
“我们在这见面,你现在情绪不好,安全为上,让司机把你的车开回小区,我载你去沈家,事情处理好了再送你回去,好吗?”
不等她拒绝,沈溯又补充道:“这样最快,我知道有一条小路,这事儿不能等。”
安排得明明白白,丛雾也听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也就不再纠结,“嗯。”
定位离她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她熄火,开着车灯等在原地。
沈溯选的地方很好,几百米外的主干道上,车辆往来繁忙,远远望去,刹车红灯汇聚成了一片灯海。
这里倒是空闲,虽时不时有车开过,但远不至于堵塞。
丛雾把头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一辆一辆车驶过,要么汇入红海再分不清,要么冲出红海后又星星点点的远去。
原本她是焦急的,但沈溯的回应让她感受到了难得的妥帖。
听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时,她不可避免的地想到先前几次相遇时,他那静水流深的模样,让人十足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丝日光也隐没了,天地间彻底陷入黑暗,红海越发刺眼夺目。
终于,她看见有一道白光从红海中分离,向她驶来,最终停在她旁边。
丛雾知道是沈溯来了,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麻的手脚,换了车,把车库和停车位置报给司机。
上车后,她还什么都没说,身上就多了一块毛毯,眼前还出现三个卡地亚袋子。
丛雾手一僵,她不是傻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丛雾声音更低了。
沈溯静默着看了她一会儿。
没有审视,没有压迫,如同月光下无波无澜的海面,深邃平和,却险些把她看崩溃。
终于,沈溯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清润,“这离沈宅不远,车上休息一会儿就到了。”
“值不上这么多的,您在门口等我就成,我是小辈,伯母她不至于难为我,就当是我求您这么做。”丛雾直白到近乎残忍,拒绝时一点不给自己留余地。
沈溯提炼了一下重点:“所以现在我怎么做你都会不高兴了?”
丛雾把这句话说出来时,是下了狠心的,可沈溯这个人,说话总是和她对不上频道。
她又一次乱了阵脚。
丛雾不得不承认,换,她会心头难安,不换,心里照样堵得慌。
正憋屈着,却又听见他说,“你确实可以难过一会儿。”
丛雾快疯了,“为什么?”
“因为这本来是要给你的,用来抵消口…绿的不愉快。”沈溯难得的迟疑了一下,“现在事出紧急,只能把它们送出去了。”
“我……”
丛雾觉得自己又一次被他绕进去了。
沈溯终于放过她,认真解释道:“小雾,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你也知道老爷子在乎这些,这种因果,他是最怕沾的,如果事情被他知道,沈家上下都不好过。”
“这次的事,如果真要记,也该是记在丛家头上,和你无关,当初你们分家,是公开的事情,所以现在,是我请求你,跟我走一趟,把事情了结了,可以吗?”
丛雾被他说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呼吸渐渐急促,用力了才挤出一个音节,“嗯。”
沈溯闻声启动车辆,用眼神示意毛毯:“晚上冷,你穿的少,别着凉了。”
丛雾顺势把自己裹了进去,“谢谢。”
沈溯又看她一眼,提醒她,“安全带。”
丛雾:“……嗯。”
路途中,夜幕下,入目皆是灯火璀璨,有迎面相照,也有遥遥相望。
又在视线的尽头化作一道道虚幻的斑斓光条,最后冲出一道霓虹光幕。
在这种梦幻泡影般的瑰丽中,有一颗种子迅速发芽。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并且近乎疯魔般在她脑海中肆意蔓延。
冲动之下,她脱口而出,“沈先生,我们结婚吧。”
三秒没有回应。
冲动是魔鬼。
丛雾的大脑迅速冷却,惩戒般咬了下自己舌尖,正准备开口挽回。
等到了沈溯的再次确认:“你想好了?”
丛雾紧绷的弦悄然松动,弹拨出一道低雅的婉转之音,“嗯。”
沈溯目视前方,情绪内收,“怎么想的。”
丛雾:“……”
她也收敛了情绪,真诚回他:“回去后就开始思考您说的合作,直到刚才终于确定,但是如果您要问我过程,那我写思想报告还要几天时间。”
“你答应我,我很高兴。”沈溯保持着他惯有的冷静,“可是小雾,被情绪裹挟的时候,不要作出决定,这不是游戏。”
这份冷静让空气也冷了几分,“在我们进沈宅大门之前,你都有反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