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李鸣岐伸出手。
守在宫门的亲卫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手指悄无声息按在佩剑之上。
谢灵越的手落在帝王脸上。
她很瘦,几乎说是骨瘦如柴,手指亦是嶙峋的,只剩皮包骨头,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可她却用力抚弄着帝王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帝王眉宇之间的郁气。
“我会帮你的。”
谢灵越道:“无论谁欺负你,我都会帮你的。”
亲卫的警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可怜,被陛下灭了族,如今记着的,竟还是自己深爱陛下这种事。
亲卫无声叹息。
谢灵越道:“如果我帮不了你,我可以找九叔,让九叔来帮你。”
“九叔那么厉害,肯定能护着你的。”
“对了,九叔呢,咱们去找九叔吧?”
谢灵越笑眼弯弯。
仿佛她还是多年前长在谢慎之羽翼下的少女。
有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便去寻求谢慎之的庇护,只需她撒个娇,谢慎之便没了办法,搬了梯子来,为她去摘天上的星。
李鸣岐声音低哑,“好——”
“噌——”
有什么东西陡然出鞘。
下一刻,锋利冰冷的剑刃刺进他胸膛。
那人显然是计划了许久,甚至自己偷偷演练了千百遍,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她拔去自己腰侧的佩剑,然后将剑刃贯穿他的胸膛。
剧烈的疼汹涌而来,他瞳孔微微收缩,终于意识到一件事——谢灵越根本没有疯,她在装疯卖傻,以此来诱杀他。
鲜血喷涌而出。
谢灵越压在李鸣岐身上,将鲜血掩盖得一干二净。
秋风破空而来,卷动半人高的荒草,荒草波浪起伏,仿佛是以天为盖地为庐。
亲卫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正欲上前,后颈便被人重击,他眼前一黑,倒在宫门。
同僚是容妃安排的人。
那日容妃来看自己的手下败将,谢灵越的一句话,便让容妃的斩草除根变成了同流合污。
谢灵越问容妃:“你要做看李鸣岐脸色的皇后,还是要做大权独揽的摄政太后?”
容妃毫不犹豫选择权势。
但凡她犹豫一瞬,都是对泼天富贵的不尊重。
忠于李鸣岐的亲卫被料理,自然无人来护驾帝王,只有将帝王贯穿的冰冷剑刃,与恨意几乎从眼里迸裂出来的谢灵越。
“谢、灵越!”
李鸣岐难以置信。
他从不知,一个人竟可以孤注一掷到这种程度。
她装疯卖傻数十年,竟是为了要将他拖入地狱。
——她原来如此恨他。
“李鸣岐,是你疯还是我疯啊?”
他听到谢灵越嘲讽开口,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剑,“你杀了我九叔,竟还要我爱待你如初?”
“李鸣岐,不能这么欺负人的。”
谢灵越道:“你杀谁我都不会怪你,可是,你不该动我九叔。”
她看着那张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容颜,一点点转动刺在他胸膛的剑刃。
剑刃在他肉里翻滚,他的眸光不断涣散,那时濒死时才会有的反应,一如她的九叔。
于是她终于笑了起来,“李鸣岐,你好狠啊!你竟然对我九叔下手。”
鲜血自帝王胸口不断溢出。
但他还是伸出了手,不是挣扎,而是想再抚摸一下她苍白脸颊。
他的动作让她厌恶无比。
她毫不留情甩开他的手,避他如瘟疫蛇蝎。
于是他懂了,她不仅恨他,还十分恶心他。
方才装出来的少年情意,几乎能将她恶心得吐出来。
李鸣岐低低笑了起来。
“灵越......”
帝王不断重复道:“抱歉.......”
寒风呼啸而过,涌入宫殿。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风,可她却很喜欢。
在漫长难熬的岁月里,风是唯一陪着她的东西。
“阿越,莫怕。”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对她说话。
·
谢慎之缓缓睁开眼。
十字海棠式的窗柩拢着刚刚爬上云层的金乌,细碎而斑驳的光线便从缝隙之间跳进来,浅浅落在案几上,给尚未批阅完的奏呈镀上一层金光,而最下面的一行小字,也随之跃入谢慎之眼帘——太宁十年,二月十四。
“府君,您醒了?”
亲随捧来一碟山药芙蓉糕,“县君做了些糕点,送来让您尝尝。”
养尊处优的清河县君十指不沾阳春水,却还是会为府君亲自下厨。
——山药补气,芙蓉温补,是最适合忙于朝政无暇按时吃饭之人的点心。
县君被府君养得很好。
虽骄纵任性些,但也善良纯粹,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女郎。
亲随笑了笑,又将今日的奏呈送上,“大将军频繁调兵,近日恐有异动。”
“东海王亦收拢亲兵死士,尽数散入华林园。”
“大将军与东海王的十年争斗,不日便有分晓。”
亲随声音微扬,眸底满是期待,“府君,咱们的机会到了。”
但这个让人可一手遮天独揽朝政的喜事并未让谢慎之脸上有任何变化,男人只是眯着眼,死死盯着奏呈上的小字。
“府君?”
亲随有些疑惑,又唤了一声。
谢慎之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太宁十年,二月十四?”
“不错,今日是太宁十年二月十四。”
虽有些不解谢慎之的问题,但亲随还是点点头,又把东海王与大将军的事情提了提,“陛下秋猎于华林园,大将军与东海王剑拔弩张,伺机而动。”
谢慎之昳丽凤目陡然凌厉。
太宁十年二月十五,太子与二皇子薨,天子绝嗣。
他尽诛东海王与大将军封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