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焦虑难捱,身体超负荷了,平时不会这么疼。
他脑袋不安分地蹭着枕头,明明没有触感的双腿,此刻绞痛到像筋被活生生抽了出来,双脚十指呼救似的向内挛缩,鸡爪手抖如筛糠。
如此疾苦,他每天必须经历至少三次。
早一次、午一次、晚一次、久坐若干次。
不然,待筋肉黏连,关节退化,再怎么按摩也无济于事了,如果腿脚变形到连鞋子也穿不了,腿像青蛙腿再也打不直,就得手术介入了。
他这半死不活的身体,全麻都能送他上西天。
约莫十五分钟,栾喻笙的双腿软软倒下,伸直落在软床上,脚背高高拱起,脚趾还一抽一抽的。
被折磨得够呛,冷汗密密麻麻地铺满他的额头,一支吸管喂到他嘴边。
“栾总,补点水吧。”
魏清看着栾喻笙侧过头,咬住吸管,一小口一小口缓慢饮下,隐晦地瞥了眼尿袋。
尿袋有刻度线,液面才到十分之一。
早餐喝了半杯牛奶,栾喻笙再无其他饮水,谈笑风生间,干涸的薄唇裂开了几道血痕。
栾喻笙要强,用的又是能藏进西装裤腿的迷你尿袋,装不了多少尿液,喝水,便排尿,排尿,便充满尿袋,充满尿袋,便需要去洗手间倒液体。
他没时间,也不想频繁跑厕所,怕被人阳奉阴违。
护工拆下栾喻笙绑小腿的尿袋,扭开阀门,用盆子接,然后擦干净出液口再关上,再给他小腿的划伤涂药换绷带。
道道伤口仍旧和昨晚一样鲜红,皮肤和肌肉丧失了自愈能力,就是好得慢。
四杯水下肚,少时,深黄色浑浊液体顺着细管涌入袋中,液面渐渐上升。
门铃响,魏清接过送餐人员的餐车推到床头,床不是专业的护理床,无法抬起上半截当靠背,栾喻笙腰腹无力,在身后垫软枕也无济于事。
于是,魏清拉来椅子喂栾喻笙吃饭。
“栾总,躺着容易呛到,您小心点,慢慢咽。”
浓厚的屈辱感如黑云压山,压得栾喻笙心脏快要暴烈,可他必须进食补充体力,下午还有两场硬仗要打。
一场百亿的合作。
一场饭桌修罗场。
喉结上下滚动,酸涩堵得他喉头钝痛。
栾喻笙张开嘴,咬下叉子上的软烂牛肉,闭上眼睛,侧着脑袋咀嚼糊烂,才敢吞下。
“魏秘,都安排好了吗?”
栾喻笙握不住薄薄一片的纸巾,只能由魏清替其擦嘴,他边擦边回复:“栾总,请您放心。”
“您的邀请,那几位不敢不来。您的女伴也安排好了,受过专业培训,很会照顾人,您到时只需配合她。郑柳青的女伴……估计是夫……印央!”
“很好。”栾喻笙眉眼锐利如刀锋,语气透着些好整以暇,“有好戏看了。”
他蓦地忆起什么,沉声道:“到时候,我不用束缚带,换那个硬的支架。”
“可是那个……”
“我说,换。”
*
印央回到房间,给手机插上充电线,看到贺佳琪发来的一张熟睡中男人油腻的脸。
无需言语,结果显而易见。
这小妮子手脚太快了……
印央对这种把□□当筹码的行为不予置评,她们本来就不是贤良淑德之辈,什么年代了,人们思想都开放了,但是她从不采用“上垒”的方式。
她太懂男人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体验。
也太懂得不到,才更想要。
不拒绝不答应,给骡子面前吊根可及又不可及的胡萝卜,骡子才能充满希望又死心塌地地卖力,等磨磨好了,主人对骡子的奖励是一脚踹掉。
讨好,但不委身。
至今,栾喻笙是她唯一的男人。
赤脚踩着绒毯走进洗手间,镜子里,印央粉底液卡粉,眼影眼线晕成黑眼圈。
想起方才和郑柳青的相识,她不觉得无地自容,反而折服于自己的魅力不减当年。
这副德性,还能被邀请做女伴。
印央你太牛逼了!
再接再厉,晚上的饭局必须艳压四方!
想着,她脱下蝉丝睡袍,没有一丝赘肉的玲珑曲线踩着欢快节奏进入淋浴间,卸妆洗澡。
洗完澡,她画上精致妆容。
今日走婉约典雅路线,细眉如黛,桃唇娇嫩,一条白色简约长裙,长发低低盘于脑后,有种高山流水的空灵清冽之感。
君子翩翩的郑柳青的女伴,要和他磁场相合,浓妆艳抹只会显得他俩是临时凑的。
印央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在选择假身份时浏览了许多郑家的新闻,郑柳青,她谈不上了若指掌,但也绝不会一问三不知尴尬露馅。
郑柳青那边,她交代了他一些编造的信息,以及,尽量把话头交给她,他少说话。
本以为信手拈来的场合,竟有惊雷等着她。
*
当印央挽着郑柳青走进豪华包间时,奢华欧式圆桌旁已然围坐一圈男男女女。
就差他俩了。
“快来快来!柳青!”谢星辰起身迎客,热情地招呼郑柳青和印央落座,“就等你们了!”
印央小家碧玉地提裙摆,笑容装出一丝腼腆,视线顺势落在正对面的主位:“谢谢……”
话音戛然而止。
周遭那些人假装热络的寒暄顷刻间消音,鼓膜被剧烈的心跳声撑起落下,反反复复。
明晃晃的灯光洒落她骤然煞白的脸,她死咬发颤的下唇,说不清和心房的刺痛哪个更痛。
恍惚落座,她攥着裙摆低下头。
即便不看不闻,她也感觉得到男人那憎恨暗涌的眼神正射在她的脸上。
……栾喻笙。
……他怎么在这里?
眼眸不安地左右摇摆,惊天动地,印央竟又看见了隔她三个位子的赵韫川。
“人都到齐了!咳咳,我喧宾夺主,先说两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