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从江洄口中得知凌之妍爆出的消息后,一向严肃的沈郎将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他身为下属,不好质疑主母,但此事实在……
当日三殿下持节巡抚,知道天下士族多少秘闻,也不曾知晓周家做的这些事,不是他小人之心,实在是凌氏一名深闺士女,如何知道这等要命的秘闻!
正殿的门关着,凌之妍说完情报后就走了,沈郎将接着进来跟江洄议事,没想到情况竟已赫然改变。
饶是他在战场上厮杀历练过,此时也不由激动得手指微颤:“郎君,如果夫人这则情报是真的,周构必死,周家必死,甚至……”
甚至能逼得史家也自乱阵脚,到时,他们有三殿下运筹帷幄,何愁不能逆转困局?
沈郎将想到这里,只觉心潮澎拜,他鲜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刻。
“此事要办得快,但不能急。”江洄道,“你亲自走一趟芷郡查证,然后将情报告知赵宾。”
“是。”沈郎将不是愣头青,江洄的话如一盆冷水,立刻教他清醒过来,飞快盘算起各项细节。
“此外,”江洄顿了顿,有些艰难地支起半边身子,从怀里抽出一张纸,“你去查一下,这张纸上的笔迹出自何人。”
废院里不得有锐器,以防江洄自杀,同样也不得有笔墨,以防他向外传递消息。
沈郎将颇为惊讶地接过纸张,迅速展开。
“这……”他又飞快折起,这是他能看的吗?
这竟然是一封遗书,一封凌之妍的遗书!
凌氏竟然想在拜堂前自杀,为远在江南的未婚夫婿戚炳然守身!
若是旁人的事,他少不得赞一句此妇忠贞,然后在心里默默唾骂这该死的世道,但这……这可是他主母的秘事,这是他能知道的吗?!
他为什么要看?
三殿下不会为了面子事后灭他口吧?
“殿……郎君是怀疑此遗书非夫人亲手所写?”沈郎将心跳飞快,但很快回味过来江洄的用意,一时着急,差点又喊成了殿下。
“此事暗中查访,绝不可令第三人知晓。”
初搜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江洄不甚在意。
凌之妍是死是活跟他没什么关系,只要别把自杀的脏水泼他身上就行。
她有此意,倒更可以证明她无害人之心。
可是现在不同了。
“此外,还有戚氏。”江洄沉吟,视线在沈郎将手上的遗书上盘桓良久,低哑道,“尤其是戚炳然。”
既然要合作,他总得摸透凌之妍的心思。
她说出去之后要和离。
他们乃是赐婚,哪有这样容易?
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沈郎将走前,江洄又忽然道:“去信长歌,让他把人都带回来。”
听得此事,沈郎将的脸色忽然凝重几分,低低应道:“是。”
……
沈郎将当晚就押着周构去往烨都。
废院不通消息,凌之妍问过江洄几次,但这人摆出一心养病的姿态,全然不答。
废院里只有一张床,江洄受伤后,自然不可能再到西配殿将就,凌之妍更受不住那边的寒冷,在冻死和跟江洄一起睡之间,凌之妍果断选择了冻……跟江洄一起睡。
“喂……把里面那件换了,穿有灰鼠毛领的。”
刚准备蹑手蹑脚溜出房间,江洄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凌之妍一个激灵,房内似乎又冷了几分。
“稀奇,你怎么醒那么早?”凌之妍用抱怨掩饰自己的尴尬道。
他们虽然睡一起,但总是很默契地错开上-床和起床的时间,尽量不在那种尴尬的时候打照面。
她睡在外侧,江洄一般都要等她梳洗完毕,离开房间,才会悠悠“醒”转。
可能是仍有些低烧,江洄的脸颊红红的。
他活动了一下胳膊,扔给凌之妍一个“你管我?”的眼神,自顾自地下床穿上衣衫鞋袜。
穿戴整齐后,他回身麻利地抖开被褥,背对凌之妍道:“晚间入睡时,你……可否稍微离我远些?”
他的语调还是没什么起伏,仿佛透露着厌烦,但从语速来看,又好像是经过了字斟句酌的。
他的伤已经好多了,动作也利落许多,叠好被子后,他又熟练地整理好了床单,没一会儿,因为挤了两人而凌乱不堪的床铺,便被整理一新。
许是烧还没退,他连耳垂都有些泛红:“床就那么大,很挤。”
江洄总断断续续发着烧,体温略高,夜晚又冷。
床很窄,凌之妍与他并排而眠,睡迷糊了便会下意识往热源靠近,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她还梦到取暖器把自己的头发烤焦了。
想到此,凌之妍脸上一热,心虚道:“床就那么大,我能往哪儿挪?天气这么冷,我可不想掉下去。”
小女娘脸颊微红,水汪汪的杏眼仿佛在诉说无辜。
江洄“嘖”了一声,拧起眉头。
废院的床虽不大,睡两个成年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前提是——睡觉规矩。
可他身边这一位,要么腿翘他身上,要么手甩他背上,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体统?
“今晚你睡里侧。”江洄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道。
他走近几步,不知道从哪里拎出那件有灰鼠毛领的中衣,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现在换上这个,有事要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