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温瑜被空调吹得有些寒战。
她抬头看了一眼裴思洛。见他乖巧又肆意地靠坐在沙发上，五官浓烈，眼神却空洞。
温瑜在心里默默地叹气。
裴思洛确实很可怜，从天之骄子跌落神坛的滋味自然是痛苦折磨。
但是……
温瑜把合同轻轻地扔回到桌上，一字一顿地拒绝：“很抱歉，但……我不同意。”
闻言，赵姐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萎顿。张奇的眉头更是拧成了麻花。
倒是裴思洛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
张奇小心翼翼地开口：“温小姐，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不同意吗？如果对合同不满意，我们可以再……”
温瑜声音温柔，神情却坚定：“张先生，不是合同的问题。”
“基地的使用者申请条件第二条：本人需要‘自愿’申请导盲犬。”她看了一眼裴思洛，“但裴先生恐怕并非出于自愿吧。这种申请是不合规的，请恕我拒绝。”
张奇连忙冲温瑜陪着笑：“温小姐，你误会了，小裴老板确实是自愿的。”说着，他暗地里掐了一下裴思洛的胳膊。
裴思洛总算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认真地对温瑜说：“姐姐，我就是自愿的。三个月前，使用者申请表是我亲自填的。”
温瑜皱眉：“但你昨天明明是被强迫的。”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裴思洛歪了歪头，声音里有些清爽的耍赖，“我是真的想跟姐姐同居，你不信我吗？”
温瑜短促地摇了摇头，浑身散发着不信任的气息。
骗子。
昨天还那么反对，今天却又开始找补。
谁会信他的鬼话。
两人陷入了一阵尴尬又沉默的僵持。
倒是赵姐打破僵局，她拉了拉温瑜的胳膊，低声说：“小温，来一下，我跟你单独聊聊。”
不管三七二十一，赵栀把温瑜拽出了办公室，拉进了隔壁的茶水间。
“小温，你别这么固执……”
温瑜直视赵栀的眼睛：“赵姐，他这不就是走后门吗？您也知道，导盲犬基地是非盈利的公益组织，怎么能因为他家有钱有势，就把宝贵的资源优先给他？”
赵栀叹气：“小温，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知道导盲犬是不可售卖的，一般来说采取申请抽签制。但也有例外，导盲犬会送给一些成功人士……”
温瑜愣了愣：“裴思洛算什么成功人士？”
“他是残联去年办的公益活动‘送我三日光明’的爱心大使，他还以自己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公益基金……”
温瑜忍不住打断她：“赵姐，您难道不知道，那些都是娱乐圈镀金罢了。”
赵栀叹气：“小温，就算不说他本人……他父亲也是我们基地的长期捐款人之一。”
见温瑜又想反驳，赵栀神情严肃地继续说：“我见过那么多做公益的企业家。谁是真心，谁是作秀，我分辨得一清二楚。”
“你也知道，咱们导盲犬项目小众又被人误解。全国训导员加一起也不到百人。毕业的狗狗只有几百条，跟全国1700万视障群体相比，简直杯水车薪。像裴总这种长期资助者，真的凤毛麟角。”
听了这话，温瑜也忍不住感叹。
残疾人群体生活本就困难，更何况网络上的误解和排斥声层出不穷。
可是……
温瑜吸了口气：“赵姐，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裴思洛他是个不缺钱的大少爷，衣食住行都不缺人陪。全国有更多盲人远比他更需要布丁……”
赵栀忽然抬手打断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直视温瑜：“小温，你要知道，裴思洛的申请流程就是合理合规的。他的家庭对盲人事业的资助也不是从他生病之后才开始的。”
“一条狗只能救赎一个失明的人，但来自于企业家的善款可以帮助我们救赎成百上千的视障者。我们不应该让善良的人心寒。小温，你觉得呢？”
望着赵栀真诚的双眼，温瑜一下子梗住了，说不出话来。
茶水室的空间闭塞，年久失修的顶灯，每过几秒就因电压不稳而熄灭一瞬。
灯光闪过了五次，温瑜终于在沉默中妥协。
“好。”她轻轻地开口，“但是赵姐，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您知道，布丁就是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如果裴思洛在共同训练中表现出对任何布丁的恶意，请让我保留拒绝的权利。”
她坚定地望向赵栀，眼眶微微泛红。
赵栀避开对视，轻轻点头：“好吧……回去跟他们说说……”
“赵姐，谢谢您……”温瑜感激地道谢。
两人总算走出了狭小的茶水间，回到了办公室。
刚一打开门，就看到张奇一脸紧张地扒在门边，眼巴巴地张望着。
裴思洛依旧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他不笑的时候，眼底透着几分墨色的阴影，像是一具没有情绪的人偶。
听到门响，他过了几秒钟，才重新恢复了之前似笑非笑的状态。
“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搬到我家里去住？”
他的声音很有少年感，尾音又微微扬起，颇有几分撩人。
温瑜咬了咬嘴唇：“我同意了……只是，需要在合同里加上一条。”
还没等她说完，裴思洛就点头：“没问题的，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奇也不禁脸上狂喜：“温小姐，太好了，只要你同意，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温瑜神色温和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感慨。
裴思洛会成为布丁未来近10年的新主人吗……
张奇马不停蹄地按照温瑜的要求，重新修改并打印了合同。
攥着油墨未干的合同，温瑜反反复复翻看了几遍，才终于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把合同递还给裴思洛的时候，不小心碰触到了他的手指。
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