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仗着关系,才能来基地工作。”
赵栀有些生气,忍不住抬高声音:“这不是胡闹吗!导盲犬基地又不是什么国企事业单位,充其量只能算是公益组织,哪里需要看政审选人!本来就没人应聘,社招都很难招得到人。他们就是在瞎搞!”
听了这些话,温瑜只觉得脑后突突地疼。
她心里有些自责,到底还是让单位受到牵连……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温瑜说:“赵姐,真不好意思,都是我给基地带来的麻烦……”
赵栀却立刻严肃地打断她:“小温,这事怎么能怪你!要说怨,也得先怨我。是我没想到网络的戾气竟如此恐怖,也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和预案。”
她热情又真诚地说:“小温,你别怕!有什么事,还有咱基地帮你顶着呢。我这就去跟领导们开会,有进展随时联系。”
说着,也没等温瑜回话,赵栀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滴”的微信挂断声,温瑜愣了愣,紧紧攥着手机,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她心底泛起暖意,却又忍不住为基地的未来感到担忧。
导盲犬培训本就小众又遭人误解。
那些被舆论裹挟着的粉丝,除了辱骂她,会不会对基地做出其他更过分的事情……
正待她发呆,身边的裴思洛忽然出声,轻轻唤她:
“姐姐,你真的调养好了吗?面对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你顶得住吗?”
温瑜回过神来,侧头望向他。
盲人的视线不对焦,温瑜在他墨色的眼眸里照出了自己的影子。
顶得住吗?温瑜不禁笑了起来。
这话没有问她的必要。
难道顶不住,就可以不顶吗……
这世界可从不允许她活得如此轻松任性。
温瑜弯起眼睛,认真地回答他:“当然能。可别小瞧我。”
裴思洛又得到了意外的回答。他怔了怔,有些失语。
两人之间气氛凝滞。
这时,别墅的正门响了,传出一阵窸窸窣窣开门的声音。
温瑜连忙侧头去看。
只见灰头土脸的张奇,小心翼翼地扒拉开门缝,灵活地把自己挤进了门里。
关门的声音也被他控制得很轻。
总算关了门,张奇一身疲态地瘫坐在椅子上,悲凉地哀嚎着:“我总算从人堆里杀进来了!”
他喝了杯水,神情悲伤地对裴思洛说:“小裴老板,顺着照片上栅栏的形状、款式和颜色,网友们居然已经扒出这个小区来了!我估摸着,得有几百人围在小区入口那边,而且人数还越来越多……要不是有保安拦着,我真怕粉丝分分钟闯进来……”
裴思洛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正常的,他们扒不出来才奇怪呢。”
“公关部开会怎么说?”他抬眸,冲着张奇的方向:“他……的意思是什么?”
温瑜注意到裴思洛说“他”这个字的时候,微妙地停顿了半秒,神色有些异样。
“他?”张奇愣了愣,又恍悟,“哦,你说大裴老板啊。他的意思是冷处理,毕竟我们没法在不暴露你身体状态的情况下,妥当做出解释……何况,就算澄清了,群情激奋的粉丝们也不会相信。”
张奇叹了口气:“所以,大裴老板决定不做回应。反正小老板以后也不在圈里混,等到粉丝们把你忘记,自然就……”
“真不愧是他。”话还没说完,裴思洛却冷冷一笑,打断了张奇。
他猛地扶着沙发扶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张奇说:“我以后是不在圈里混了,那她呢?”
温瑜猛地吸了口气,与裴思洛晦暗的双眸对视。
“她以后的工作和事业怎么办?你们如何知道我的粉丝有多固执长情?到底是爱我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裴思洛面色凛冽,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如果舆论不反转,她将一辈子替我背负着骂名。就算你们能征得她同意,也不过是道德绑架,是在利用她的善良!”
张奇震惊地瞪大眼睛,忙不迭地摇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裴思洛愠怒地紧拧着眉头,眼尾透着些红:“我绝不同意。你们怎么能为了保护我,去毁掉她……”
说着,他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触感温软细腻,透着清凉的温度。
他心中本来燃着的一团火,在她手心里悄然熄灭。
“嘘——”温瑜柔声安抚,“这世界上很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是牺牲你、或者牺牲我的区别罢了。”
她轻轻揉着裴思洛的手掌,又用大拇指摁了摁他的虎口:“但比起我,你可年轻冲动多了。我们之中,难道不该选一个情绪更稳定的人,来直面舆论冲击吗?我不比你更合适?”
温瑜笑了笑。
在裴思洛发表宣言的时候,她其实已默默做好了决定。
她的母亲就是个后天盲人,她知道旁人的异样眼神和指指点点,对盲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裴思洛不是能承受这些的人。
温瑜一向识人很准,短暂的相处已足够让她触碰到裴思洛骨子里的温柔和善意。
善良的人就该得到保护和拯救。
那么……救他的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至少要等到裴思洛成熟到愿意与他的身体和解为止。
否则,让他把缺陷暴露在公众面前,温瑜不就是在推他下地狱吗?
会良心不安、睡不着觉的……
听了温瑜的话,裴思洛的指间颤抖不已。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姐姐,你总是知道说什么能让我无法反驳。”
他靠在拉好窗帘的窗边,微垂着头,看上去却不打算妥协,只是在考虑该如何说服温瑜。
三人各自陷入了沉默的思考。
正在这时,窗子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是什么东西连续不断摔砸在上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