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果子的,交糖人L的,还有担着扁担挑子出来卖馄饨的,吃的喝的应有
尽有。
婉瑛之前因在深宅大院,其实从未亲眼见过玉京的繁华热闹,她所见的就只有高墙圈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她吃过京中最负盛名的糕点,但那也只是从店中买来,精致地摆在碟中的点心而已。只有亲
眼见到了,才知道这是真正的天子脚下,昌明帝都,富贵温柔的好去处。
婉瑛原以为皇帝常年深居九重,本该同自己一样,对街上不熟,谁知他却熟到连哪家卖的果子最好吃都知道。
婉瑛被他拉着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寻找着他口中的那些老字号。他熟知大街小巷的布局,就像在城中住久了的人一样,他甚至还因为一串糖人儿价钱不公道,同实糖人的摊主当街砍起价来。看着他有理有据地跟人家讲价的样子,婉瑛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荒诞感,同时又有点难以抑制的想笑,她已经许久没这么想笑过了。当姬珩将那支好不容易以五文钱成交的糖人儿塞入她手中时,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眉眼,他一时有些发愣。
“笑什么?”
婉瑛讪讪地收起了笑容,想含混过去。
一旁的吕坚却道:“想必是笑公子砍价这般熟练罢。”
姬珩哦了一声,并不当回事地道:“平时一串糖人儿两文钱便可买到,这老头子欺生,十个铜板卖给我。这已经不是黑心商了,是拿我当不懂行的冤大头,怎能忍他?”
婉瑛再也忍不住好奇:“公子怎知一串糖人儿卖两文钱?”
"叫爷爷。”姬珩敲她额头,又淡淡地说,“常来买不就知道了。"
“从前陛……公子常带着老奴趁夜微服私访。”吕坚笑着解释。
原来这不是他头一回微服出宫,难怪他行动这般轻车熟路呢,婉瑛心想。只是他堂堂天子,为何要像街头无赖一样混迹市井呢?
姬珩只需看一眼,便能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朝廷政策落没客实,官员政绩口碑如何,虽只是串小小糖人儿,却反映着民间物价。老子说,治大国若京小鲜,民生经济,世间百态,就暗藏在这些
市井街头之中,所以天子不能只是高倨庙堂,有时还要来亲眼看一看,他治下的国家是何种模样。"
他的目光投向行人如织的十里长街,看着施家带口出行,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百姓,沉声道:“天下太平,是多少帝王辛苦垄子也想要在史书上留下的笔,只是太大平二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朕
只要看着这些人,便能知臣子们是在奏折上写些歌功颂德之语来哄骗朕,还是真正的老百姓安乐富足,天下海晏河清。”
"可这里只是玉京,”婉瑛忍不住道,“天下之大,还有很多地方,陛下看不到。"
玉京繁华,因为这是天子脚下,可大楚两京一十三省,多的是藏污纳垢之所。就比如婉瑛的家乡江陵县,当年闹饥荒,也是饿死过许多人的。姬珩笑看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朕当然知道。"
他的神情变严肃了些,同婉瑛说:“君王虽为天下共主,但权力只在这座皇城之内,皇城之外,朕鞭长莫及,所以历朝历代才会设立刺史、巡抚这类的官员,代天子出行,巡视地方。”
说到这儿,他活锋 转,微笑道:“但是耳目也有蒙蔽自己的时候,就比如你上回看到的吴锡林,他是两折巡抚,东南乃财赋之重地,国朝大半赋税由此出。朕对他奇予厚望,他却深负朕心,高居抚台
之位却不为民做主,反而欺上瞒下,放纵孙儿强抢民女,家中豪奴狗仗人势,打死无辜百姓,苦主想进京上诉,他反倒将人一家五口放火烧死。"
婉瑛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上回见到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行事竟这般恶劣。
她不禁追问:“那他现在呢?”
后官索来有女子不可干政之说法,姬珩也从来不跟妃子们讲这些朝堂上的事,只是婉瑛的心思如琉璃般纯净,她并非故意探听朝堂之事,而是就像听话本听到一半的孩童一样,迫切地想要知道坏人最后
有没有得到报应。
只是结局注定令她失望了。
上回必珩正在气头上,原本想治吴锡林一个管束子孙无方,是非不分,公权私用的重罪,要砍了他的脑袋,谁知婉瑛突然问进御书房,被发火的他吓得脸色煞白。姬珩 腔怒火无处着落,又担心继续发
火下去,会吓坏她,只能草草了事。
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当时既然放过了吴锡林,事后便也无法再严厉处置他,此事只能重拿轻放了,也算吴锡林走运。
"革了他的职,抄没家产,令他归乡养老去了。"
婉瑛点点头,喃喃道:“我还以为……”
"怎么?”姬珩笑问道,“你还以为,朕是个一生气就对老臣非打即骂的人吗?"
婉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事实上,她 开始真的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惩治的也是大奸大恶之徒,再想起平时他早起晚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大半工夫都在处理政务,抛开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不谈,其实他真的算是
一个圣明勤政的好皇帝。
“那个人呢?”婉瑛忽然想起问。
姬珩知道她说的是她第二次碰见的那名御史。
那人其实是都察院刚升上来的一名侍御史,兴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得轰轰烈烈,直接将矛头对准金銮段上的天子。这位胆大的年轻人于朝会上公然平击皇帝强夺靖国公世子之妻,是背德
乱.伦之举,会寒了天下臣子之心。
道理说得元冕堂皇,正气凉然,其文背地里缁衣卫早已调查清楚他的身份,查出他早年与亲绍荣是同窗,曾受过靖国公府 些恩惠,虽不经常走动,但若说这背后没有端国公的手笔,姬珩是不信的.有些人看着老实寡言,但终究是生受了这么一大份屈辱,要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