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病殿下也不能穿得这样单薄,独自站在寒竹中,实在容易伤身。”
话好多。
他不住皱眉,握剑柄的手忍耐地攥紧,脉搏鼓噪,又在想杀人。
她今天穿了件蜜粉色雨丝葫芦纹褙子,玉带当风,袍摆斜飞。
若上空盘旋的飞鹰往下目视,定能见她宛若一柄温柔的游刃,单刀剖入竹林的心脏。
就这样出现在他猩红昏溃的视野里,教他的厮杀欲望为之兴奋,为之创造一场扑猎的角逐游戏。
然后享受将猎物凌虐、撕碎的胜利果实。
剑尖难耐地瑟颤起来,难预料她是否会在下个眨眼间血溅当场。
他打定主意,若是没忍住将她杀了,就拿她的肋骨磨成扇片,做副折扇,日日风凉为他的热痛疏解。
沈乔笙似乎对他的想法毫无察觉,迎着谢袭容冰锥锐利的眼神面对而站。
“扶危殿的宫侍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还想说点什么的她愣住了。
谢袭容身材高挑,瘦而健实,以沈乔笙的个头只能到他锁骨,因而满眼都是他丝绸衣衫松敞,微露出前胸隐约一道线沟。
哦……好大。
沈乔笙暗自吃惊。
顺着她痴然目光低头,谢袭容的乖戾暴躁忽然被摁灭,由沉默代替。
他冷不防挟拢衣襟,胸口起伏虚热:“想活命的都已经躲好了,不想活的眼睛还在乱看。”
沈乔笙惊了下,赶紧移开眼抬头,撞上谢袭容幽暗的眸光,又飞快地弹开,一时间往哪看都不是。
尴尬片晌,她没忍住噗嗤笑起来。
“这里又没有别人,我们两个害羞什么呀?殿下有的我也有呀,大不了让您看回来。”她眼睛弯弯,逗趣似的挺了挺胸脯。
“……”谢袭容抿唇,偏头避开对她那里的观视。
她下一句话,让他几乎松开剑柄的手蓦地又抓紧。
她说:“自个儿屋里没关系的殿下,我不出门时,也不爱穿肚兜。”
有病!
刚才砍她真不该收力,该把她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发霉浆糊。
她把食盒放在他倚靠的石几上,嬉笑着去挽他的手,关心道:“听说殿下身子不爽利一天都没吃饭,乔笙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玫瑰甘薯蒸团子,殿下要不要尝尝鲜?”
她的指腹安抚着,从他的小臂柔缓滑下。
谢袭容被这层痒搅和掉几分病痛,她触上剑体,他略带凶狠地挣开她的手。
沈乔笙顺应停止动作,给以平复的时间,然后再次试探地摸上去,从谢袭容手里小心翼翼取出剑。
这次谢袭容没有反抗。
她捧剑赶紧放远,终于心中石头落地,长吐出一口气。
谢袭容的眼神锁在她身上,不放过她自以为隐蔽的心思和动作。
其实沈乔笙对谢袭容这次的病情已有猜测,也能感觉到,殿下刚才分明是想杀她,取走能伤人的剑,她才安心。
“乖乖坐好咯,我给你拿好吃的。”丢了剑,沈乔笙哄人的声音都轻快不少。
拉着谢袭容在桌边石凳坐下,她从食盒里掏出一块圆乎乎的蒸团子,白里透着玫瑰花瓣的红,指头一捏就陷下去一个小坑,看着就很宣软。
谢袭容眼尖瞟到盒里有空碟,不屑冷笑:“别人吃剩的给本宫?”
“不是吃剩的啦。我今儿头一遭修课,宫里不缺好东西,我想着做些糕点零嘴给大家尝个新奇,朱嬷嬷她们都夸我手艺好呢。”
她献宝似的把团子往前递了递,
“这块本是给殿下准备的。”
他睇视着这块糕团,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疑问。
“甘薯能和血补中,玫瑰行气解郁,殿下的病情吃它正好食疗。”沈乔笙娓娓道来。
谢袭容眸底沉黯。
她自己也发觉说多,赶忙补救:“都是温补的普通食材,适量食用对很多病症都有好处。”
能说到这里,可以断定她懂些基本药理,至于是不是对他的症状误打误撞……谢袭容神色莫测,倒是懒淡着,没再为难。
她把团子从中间掰开,一半放进嘴里一半递去,“殿下若是不放心,我们一起吃吧。”
他左手接下,恰好露出掌心一片如雷击火焚般延伸的毒纹。
沈乔笙见之怔然。
原来这么早开始,殿下身上就已经有这样的纹路。
她转生前游荡许久,见过谢袭容发病,有时还会攒一波政敌杀掉助兴。
依稀听太医诊断血热疯癖,久病难愈之类,她方才还不敢确认,见了公主手心狰狞红纹,就知十有八九。
她面露不忍,回神才发现面前,谢袭容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脸上,细细端详。
把半块糕点都塞进嘴里,她模糊不清地打马虎眼:“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病也会好得快些。”
谢袭容没胃口,放进唇间品尝一点。
食物是清甜软糯的,小甘薯纯朴甜蜜,与玫瑰味道互相调和,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又让人很容易接纳它的恬静。
“殿下,团子好吃吗?”她怕谢袭容不给面子说难吃,灵机一动打破沉默,
“团子的团,我的乳名就叫阿团呢。”
绵密的甘薯泥在舌尖化开,糖渍玫瑰的清香扑入鼻腔。
谢袭容突然停止咀嚼的动作,意味不明地过眼看她。
她尴尬地摸摸鼻子,坚持说完:“殿下以后也可以这么唤我。”
半晌谢袭容不搭腔,说:“太后赐的奇楠降真香可以纾解疲乏,赏你作为答谢。”
“降真香……”沈乔笙警觉,“殿下平时用的就是降真香吗?”
降真是檀树干芯,根据工艺不同,留存的味道浓淡也就不同,可以佐药制香,若剂量不多,平常距离内很难分辨出。
她忽地弯腰,贴近谢袭容乌黑的发顶细嗅,转而向下,依次闻过耳垂,脖子和衣领。
“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