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却皆不开口,似乎知道他们的话题处在不可调和的南北两极。
一阵风吹来,田野上一片刷啦啦响。
几只花色漂亮的蝴蝶围着梦独在飞,其中一只还落到了梦毒的后背上。
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几年的读信写信及翻看母亲各类占卜书籍的苟怀蕉实际的识文解字能力却已不低,看着那几只不停向梦毒献媚的蝴蝶,她陡生恨意,她不由想起了连很多乡下人也会运用的一个成语:招蜂引蝶。她抬起巴掌,迅疾地拍向那只落在梦毒后背上的花蝴蝶,顿时,那只花蝴蝶命丧其掌。
遭到猛然一击的梦毒停下脚步看向苟怀蕉,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一只蚊子落到你背上咬你。”苟怀蕉说。
梦毒下意识地看看身下,当然不会看到渺小的蚊子,但是却看到了一只一动不动的碎裂的蝴蝶,他明白了苟怀蕉为何拍他一掌,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由“招蜂引蝶”四个字,苟怀蕉进一步地想道:“这个梦毒,他当了兵倒也好,他若是生活在梦家湾,不定得有多少女人恋上他呢。”
苟怀蕉的胡思乱想,令她忽然更加感到危机四伏了。她喘了几口粗气,对梦毒说:“暑假这么长,咱订立婚约四年多了,再不结婚,不是让人看俺的笑话吗?咱还是把婚结了吧。”
“原先我跟你说院校里有规定学员在校学习期间一律不准结婚,你以为我是骗你的。你不是去过军校了吗?也亲耳听到队长瞿冒圣跟你说过这项规定,他大约跟你解释过为什么吧?”
“在家里偷偷把婚结了,有谁会知道?”
“万一有人告状呢?我的学籍不就保不住了?”梦毒道。
“谁会那么坏?只要自己不说,就没有人会说,学校里怎么会有人知道?”
“那可不好说,什么人没有?兴许你上回去闹腾了一回,本来没人知道这个规定的,现在也有很多人知道了。”
“总是你有理。”苟怀蕉睨了梦毒一眼。
梦毒说:“不是我有理,我是说的实在话,想的是为咱两个人好。你想没想过,哪怕咱真的结了婚,我也不能跟你一起住,你,根据咱这里的乡俗,当然是要住在梦家湾,跟我爹我娘住在一起,养老的事儿全落到你身上了,你可别嫌累。我的两个哥哥巴不得这样呢。”
苟怀蕉说:“俺嫁过去以后,就跟他们分家,各过各的。再说了,咱大哥二哥不是也那样吗?等他们老得不能动了,三家人轮流养老,这样才公平。”
梦毒说:“还有,我不在家,你一个人住,还不是跟现在差不多吗?我是个把军营当成家的人,不可能动不动回家来影响事业的。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学员,被瞿冒圣呼来唤去的,哪怕我以后真能提了干当了军官,也得等到提成正营职务才能带家属,我要是没那个出息呢,你还不老是得在家里苦熬着?”
苟怀蕉听出梦毒所言非虚,同时也听出梦毒说这话的真正用意,说:“俺命苦。”
“所以我说,如果我过去耽搁了你,那我真的不能再继续耽搁你了,我们现在就分开是最好的。哪怕是分开了,我也不会忘了你,我会把你当成亲人一样看待。”
苟怀蕉像是发现自己入了坑似的,赶紧跳身而出,双眼定定地瞪着梦独,一双豆荚眼向梦独射去凛冽的寒光,坚定地说道:“俺命苦归苦,可是俺认命,俺认俺的苦命,俺谁也不跟,俺就跟你,哪怕跟着你要饭当叫花子,也愿意。”
梦毒愁容满面地说:“可是我不能在耽搁你的路上越走越远,我从没做过缺德事,没有想过主动伤害你,我将来也不想对你做出缺德事。”
“你现在就缺德。俺在家里等着你盼着你,就等来盼来你说这些缺德话,你用这些缺德话来伤俺的心。”
“我是在跟你说实话。要是说假话,虽然好听,可那不是骗你吗?”
“你骗俺还少吗?”
“我可没骗你。”
苟怀蕉半晌不响,心里五味杂陈,她觉得她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奉献了多少宝贵的东西,可没想到他却是个负心汉,他想甩了她,去找别的女人鬼混——她想不出这个男人的头脑里在想些什么样儿的女人,她估计一定是那些骚眉狐眼的小妖精。她委屈极了,然而她的个性又是刚强的,她恨恨地对梦毒说道:“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跟定你了!”说完,还不等梦毒说出下一句话,就气哼哼地转过身去,迈着男人般的步伐大踏步走上了回苟宅子村的路,虽听得梦独在叫她,但她倔强地头也不回。
梦毒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苟怀蕉正在离去的高大的背影,心里苦辣酸麻咸五味杂陈,叹息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去追苟怀蕉,更不会向她陪理陪小心,他想看看事态会如何发展,能坏到何种地步。
苟怀蕉怒气冲冲回到了家,苟娘立即听出她的声气不对,苟怀砣和妻子则立时看出苟怀蕉神色不对,三个人都问:“怎么了?”
苟怀蕉没有答话,径直回了自己的闺房。
坐在床边,一只手搁在梳妆用的桌子上,苟怀蕉怒火中烧,胸脯急剧地起伏。如果说以往她对梦毒还心存侥幸,心存奢望,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梦毒会认了命运之神的安排而与她同床共枕,哪怕是去年闹到军校去,她也是克制而隐忍的,是照顾到他的面子的,是想到将来在一起的日月的,是以为他给她写了《保证书》就会一心一意或三心二意遵守的,可是她现在终于彻底看出来了,梦毒不仅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她,而且还嫌恶她,她还终于明白了他说的有些话是发自肺腑,他是真的不会娶她为妻;她还终于看出了她与他之间全方位的差距,也明白了原来她不愿意承认这些差距是在自欺欺人。
苟怀蕉无意间移坐到桌前的凳子上,梳妆桌上的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满面怒容,她瞪视着镜中人,不知是由于这天的光线太好,还是由于她的心情所致,她瞪着瞪着,忽然间清晰地看到镜中人那双暴突的豆荚眼角竟然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