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麻木、悲观、无爱主义者。
这时前十七年里,林时泱给自己贴上的隐形标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里长出了一片枯萎的荒原,再难泛起一丝一毫风吹草动。
然而,此时此刻,她静静地凝视着倪野漆黑深沉的眸子,忽然产生了几分无措与茫然。少年逆光而立,站得周挺笔直,下颚线棱角分明利落,眼中带笑,意气风发。
只一秒。
在那片干涸的,从来无人问津的贫瘠荒漠上,似乎有一颗种子正从黑暗中挤出,悄悄发芽,开花。
林时泱佯装没听清,小声问:“倪野,你刚刚喊我什么?”
倪野停顿片刻,重复:“宝宝。”
说罢,像是怕她因此生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礼尚往来,是你先这么叫我的。你叫我宝宝,我总不能再喊你大名,显得多见外啊。”
字字恳切,说得言之凿凿,林时泱差点信了。
“刚才叫你宝宝是事出有因,我可以给你解释。”林时泱抿抿唇,有些迟疑地说,“平时你还是叫我名字好了,这个称呼……听起来会被人误会。”
倪野抬抬下巴:“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的关系。”
“哦。”倪野似笑非笑,轻轻俯身直视她,“所以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时泱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怔了怔,在脑袋里努力思考合适的答案。
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不确定更为贴切。
毋庸置疑,他们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超过了“陌生人”的界限。
那是……朋友?
或许也不算是个标准答案。
林时泱有些头疼,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比她做过的任何一道物理题都要有难度。她有些不太自然地将视线移向别处,悄悄往后挪了几步,故作不经意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恰逢微风拂过,树摇影动,绿叶簌簌作响。
街边路灯昏黄明亮,撒下灰蒙蒙的影子。
倪野看到她的小动作,低笑:“想跑啊?”
“没有啊。”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自己拆穿,林时泱脸颊有点烫,面不改色地用手扇扇风,“怎么晚上还这么热,都快入秋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心静自然凉。”倪野敛着眸,眉梢扬了扬,不紧不慢地说,“看来,你现在心不够静。”
林时泱抬眼。
四目相对。
扑通扑通。
单调的、快速的、不断重复的节奏似乎逐渐演变成一段让人摸不透的旋律,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确实不够静。
频率如擂鼓,清晰可闻。
无措地别开目光,林时泱盯着脚尖,也不知道地面上有什么好看的,欲盖弥彰地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秒,眼前的少年却忽然道:“我也同样。”
林时泱愣住,没反应过来:“同样什么?”
倪野看着她:“心很乱。”
心很乱。
根本没办法静下来。
满脑子都是她。
或许,眼前的女孩真的是一个让人魂牵梦萦的魔咒吗?
只对他一个人生效。
被倪野这样安静注视着,林时泱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脸热得厉害,没办法捋清他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怎么会……”她吞吞吐吐,一时口不择言,说出的话让人啼笑皆非,“倪野,你是心脏不太好吗?”
“心脏不太好?”倪野愣了愣,直接气笑了,无奈地盯着她,“林时泱,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从上到下,从头到尾,都非常健康。”
“哦。”林时泱红着脸装傻。
倪野没再靠近一步,轻轻叹口气,懒懒散散地靠着门边,有点妥协的意味:“小祖宗,你是装不明白,还是真不明白,嗯?”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认真的,严肃地和你说一次。”他忽然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正色站在她面前,轻轻俯身和她对视,停了两秒,“我喜……”
林时泱心底一颤,预料到他接下来的台词,忽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你别说出来。”
倪野不挣扎,任由她动作,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倪野,我……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林时泱轻轻吸了口气,指尖把衣角扯皱了都没有察觉,悄悄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一会我松开手,你让我先说,你不准插嘴,听到没有?”林时泱假装凶巴巴地瞪着他。
倪野眼中含着纵容的笑,乖顺地眨了眨眼睛。
林时泱有点迟疑,一点一点松开他。
本来想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底忐忑得不行,只敢盯着地面,声音也因此闷闷的。
打好的腹稿哽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口,几乎用尽所有勇气才顺利吐出第一个字,连声音都是带颤的,连带着逼红了眼眶,鼻尖发酸。
“倪野,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在前十七年里,我始终都是一个坚定的无爱主义者,不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不相信人与人之间会有羁绊相连。除了孑然一身,我从没有想过什么其他奢侈的念头,也不敢想。”
“对我来说,眼前暂时只有学习一条出路,所以一年之内我的重心只有好好学习和好好高考,具体的什么……我只能高考之后再和你确认。所以在高考之前,我们只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