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普还记得他被师傅捡到的那天。
虽说在背后会大骂师傅破抹布,当面也会小小声说,嘴上从不讲感谢的话,扎普还是庆幸自己在那一日被带了回去。
在雪山,在深海,在荒漠,他被师傅抛弃了无数次,最后都活了下来。
那时,他才开始完全地相信自己,知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一个人活着。
纵使他已已不记得,第一次被丢下的难过,被那个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女人,讨厌的女人,也是他的初恋。
——我跳进了水里。
瀑布下的水不算深,肯定不会淹死。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是心里不快。
我有时容易走极端,在无所谓和一往直前之间摇摆不定。
前者是因见过太多死,后者则来自求生的本能。
水是凉到,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
“你——”岸上的扎普惊叫,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出来,他大吼着“可恶”,也迈出脚步。
说不清为什么生气。
她看上去关心自己,又好像会随时跑掉。
奶奶是被坏家伙抓住了,没办法,她却要在还活着的时候离开他。
没办法,她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人。
不可以,他不想要接受可能会发生的事。
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又能够把一切从他这儿夺走,大人真是可恶啊。
他却,喜欢上了这样的大人。
她金色的头发握在手里很不真实,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被光照得呈现更加浅的颜色,
因为这一头少见的白发,他在小时候被人欺负过,他反抗,他打架,一次次遍体鳞伤,一次次不肯屈服。
和她走在一起时,他的头发不再奇怪,她也和他一样习惯了被注视。
不过想来,不是因为被当作异类对待。
很好看,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心跳加速的原因不仅因他在逃跑。
要是她很丑,自己会跑去酒店吗?
黏糊糊的黑色染发剂弄了他一手,他骂骂咧咧,还是偷了酒店的制服穿在身上。
她为了他,会牺牲自己,不,应该说像是为了他,又或者并不是为了他……她为其他人也会这么做,就像和血族战斗这种事。
不是他,她肯定死掉了。
两人之间,应当算清了,可他还是在受她照料。
什么存款,什么宝石,他什么都不要,他要的只是——
“安吉丽卡!”
由于瀑布的冲击,水波震荡,扎普在水下什么都没有。
迟迟没有浮现的人影,说起来,她会游泳吗?是不是恶作剧,故意逗他?她老厉害了,怎么可能不会水!
可是,可是……就算有万分之一溺水的可能……
“安吉丽卡!安吉丽卡!”扎普不断上潜下浮,最后叫道:“朱丽!”
好吧,我输了。
他总是知道说什么会惹来我的怒气。
“不许叫我朱丽!”我冒出了水。
扎普拨过水流,我抬手捋过头发时,他已游到我身前,湿了的头发贴在脸上,他好似松了口气。
“朱丽朱丽朱丽朱丽!”他叫道:“不管别人,只有我才能这么叫你!”
我很无语,又想笑,事情开始变得清晰,我要去摸他的脑袋,他一下抱住了我。
“朱丽,”我听到他的声音低低传来,“不要走……”
脑袋里出现新的场景。
墓室内电光石火,对手极为难缠。纵使已和杰特一起同他过过招,还是有新的招式继续出现。
最大的优势是,对方的身体看上去撑不住,只要这样继续下去——余光里是女孩张皇的模样,得换个地方——这念头已被读取。
攻击朝我飞来,几乎没能看清,一个身影挡在我身前。
扎普抓住刀刃,露出白牙:“真是卑鄙……!”
金发的男人没有回答,轰然一声,自扎普的伤口炸开。
滴滴答答的雨,外面和里面都下了起来,外面是无色的,里面是鲜红的。
我在颤抖,抖得厉害,不要,不要和公主一样!
那份失去她前的温度,回到了我的怀里,本以为忘记的呜咽,从我的喉咙里发出。
“没事……”扎普用力将血红长刃顿在地上,“安吉丽卡,快跑。”
我没有动。
“留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他朝我吼道,卷起了我将我扔了出去:“跑!”
天地都开始晃动,嗡鸣声震得我要晕倒。
我摔倒在地,爬起来时回头看,墓室不见了。
一阵灰白的尘土,被湿漉漉的雨打到地上。
远离的脚步开始往回走,膝盖作痛,胸口也一样,我跑了起来。
那么近的距离,我却跑了很久,久到靠近时几乎花掉了全部力气。
“扎普……”我大喊道:“扎普——!!!”
一阵动静,在雨里那样轻微,我却听到了。
砾石擦过我的皮肤,我在余下三分之一的墓室处找到了他。
粗重的呼吸,每一下都是伸长,我的手按住深肤男人的脸,他缓缓睁开眼睛。
“……为什么……回来……啊……我要走了,我必须走了......”
若我还清醒,应该立刻去找电话。
可是它们离我实在太远太远了,此刻,我想呆在扎普的身边。
我只能不断摇头:“我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