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
李追远看着前方,锃亮的瓷砖上,倒影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
……
“为什么你还在?”
床上,对着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自己”,李追远问了第二遍。
可对方,却依旧没给出回答。
李追远摇了摇头:“谢谢你,帮我在那次检查里骗过了医生,但你不存在的。”
自己,没有精神分裂。
话音刚落,薄被落在了床上。
先前那个裹着它瑟瑟发抖喊妈妈的“自己”,不见了。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四周,忽然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浓密的黑暗终于褪去,转为一种淡墨泼洒出来的灰。
但至少,能见度是上来了。
李追远慢慢站起身,再次环视四周。
他是站在床上,却又像是站在船上。
因为周围,是漆黑翻滚的江涛,而江水里,则漂浮着一具具尸体,尸体密密麻麻,如同望不到尽头的稻田。
“太爷说,坐斋后我就能恢复正常了。
可为什么,我还是做了梦。
而且,
还是这样的梦……”
此时,江面上好像是起风了。
风从那些尸体间穿过,带来死倒身上独有的尸臭。
比稻香,浓郁无数倍。
李追远站着看了很久,他甚至还走到床头位置,用手撑着床栏看。
他不知道这个梦还要持续多久,自己好像也没有主动醒来的办法。
不过……
李追远在床上坐下,将乱了的薄被整理,再整齐折叠,躺下,将被子盖在自己肚子上。
嗯,
他准备睡觉。
……
“嗯……”
李追远睁开眼,外面的已经天亮。
他知道,自己真的醒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李追远不由疑惑,难道在梦里睡觉,就是真正的深度睡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像昨晚那样的梦,他不仅不介意了,反而有点留恋。
毕竟,再恐怖的噩梦,经历得多了,他也能习惯。
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脖子、手腕和脚腕上的黑线圈,居然自己断了。
太爷说早上就能剪掉的,应该不碍事吧?
下了床,走到门口,推门前,李追远闭着眼,开始深呼吸。
这是他从妈妈那里学来的一个习惯,妈妈经常起床后,会站在卫生间镜子前,很努力地做着深呼吸。
虽然哪怕是到现在,李追远也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不过,在推开门,温暖的阳光覆盖在自己身上后,李追远嘴角露出了笑意,仿佛昨晚的一切阴霾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端起脸盆和牙刷杯子,李追远来到露台旁接了水,开始洗漱。
“小远,洗漱好下来吃早饭。”刘姨在坝子上喊自己。
“好的,刘姨。”
李追远下了楼,小木凳这次没摆在屋里,而是在坝子上。
木凳上此时已经摆着一碗白粥、一个咸鸭蛋、一碟酸茄子和一碟腌姜。
“锅里还有粥,要不,我再给你拿个鸭蛋?”
“够吃了,刘姨,谢谢刘姨。”
“谢什么,这是刘姨的工作。”
李追远有些好奇,太爷到底得给刘姨开多少的工资。
不过,想来太爷的钱是够用的,虽然他过得很“奢侈”,但他进项也多,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子女,也不存钱,挣多少花多少。
“刘姨,我太爷出门了么?”
“没,还没起呢估计是。”
“哦。”
李追远开始吃早餐,他先将鸭蛋空头对着木凳敲了敲,再顺着裂纹剥开一个口子,然后拿在手里,用筷子尖从里头挑出来吃。
快吃完时,看见距离自己二十米处的坝子东端,也摆出了方木凳小板凳,上面也放了白粥和咸菜。
昨天自己见到的那个小女孩被她奶奶牵着手走出来,坐下。
她今天穿着一件紫色旗袍,比小黄莺的那件要保守太多,而且她旗袍上的绣纹也更精细丰富。
另外,她今天还换了一个发式,上面还插着一根木簪。
这种穿衣讲究,在农村里很少见,尤其现在还是夏天,要知道,大部分男孩子都是穿着一条三角裤满村跑。
刘姨又搬来一套方木凳小板凳,这次木凳上摆着一套茶具,她低头对那位老奶奶说了些什么,老奶奶摆摆手,刘姨离开了。
而老奶奶,则是蹲在女孩面前,对她细语柔声。
女孩坐在那里,目光平视,和昨天一样,她的眼里好像就没有其他人。
但老奶奶的劝说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女孩默默低下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李追远注意到她是夹一筷咸菜两口粥,再夹一筷子咸菜两口粥,频率从没变过。
老奶奶给她剥了咸鸭蛋,想递给她时,她停住了,身体,似乎也开始轻微的颤抖。
老奶奶马上道歉,将咸鸭蛋拿开。
女孩这才继续用餐,还是一筷子咸菜两口粥。
目睹这一幕的李追远,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那是他在少年班的同桌,他吃饭也是这样,会把餐盘里的菜和饭提前规划好,多少菜配多少米饭,吃到最后,肯定是菜饭全部入口。
不仅如此,他走出教室走路一定要踩地砖格子角,如果哪天踩错了,他会重新跑回教室,重新走出来,哪怕是先前要去上厕所,他也会硬憋着。
女孩吃得很快,吃完后,她放下筷子。
老奶奶拿出帕子,帮她仔细地擦拭嘴角和手指。
然后,她站起身,端起板凳,走回东屋。
还是那个位置,她放下板凳,坐下,脚踩在门槛上,目光平视前方。
老奶奶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