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梯前,身着枣色长袍的弟子正忙碌地进进出出,有的在往仙府附近的草丛里撒驱蛇的药粉。
几天前的深夜,夜景平等人连滚带爬地冲回来报信,称昭明岭出现了一条体型巨大、性情凶猛的人头蛇。不仅自己作恶,还孵出了无数小蛇,横行于山间,大肆捕食活人。
这几个弟子平日自命不凡,最看重仪表,此刻却人人惊惧悚然,眼神闪烁,发冠凌乱,衣襟歪斜,狼狈至极。其中一个少年居然连脚上的靴子丢了一只也不知道。可想而知,这一天以来受了多大的刺激。
鉴于事态严重,两个守门人连瞌睡也不打了,忙不迭拍房门唤醒了家主。
如今正是湿气氤氲、雨水多发的季节,如果不赶紧收拾掉那条王蛇,任由它盘踞在阴暗之地沐浴尸气,那么,不用几天时间,它就很可能会从普通的畜生化作真正意义上的邪祟。等到那时就一切都迟了,不赔上几条人命,都收不了它。
家主立即命人清点好人数,携带好雄黄与火把,入山寻找落单的弟子。等天亮后才进山杀蛇。
没办法,夜家的弟子毕竟不是“头顶光环以一敌百还能抽空耍帅”的BOSS们。尤其是太阳下山以后,阳气稀薄,阴气转浓,魍魉出没,也恰好是人头蛇最活跃最凶猛的时间。挑这个时段去人家老巢踢馆,纯粹是找死。
夜阑雨将食中二指并合,置于唇边吹了声口哨。四个颤巍巍的纸奴听到哨声,听话地放下了木板,下一秒,就恍如被抽走了主心骨,软趴趴地飘散在地,与路旁的杂草混为了一体。
简禾会意,冷不丁张开双臂,搂住了夜阑雨的细腰,把人像扛米袋一样抱了起来。
夜阑雨瞪眼道:“……你干什么,我不用你抱!”
“做戏要做全套,藏拙也是。”简禾诚恳地说完,偏偏还手欠,拍了夜阑雨的臀部两下,以示安抚:“认命吧,我凭本事抱起来的人,没道理要我放下。”
“……”从未被人触碰过的位置被如此对待,夜阑雨悚然僵硬了。
现在都是午后了,其余落单者早已全部归府,还能跑能打的则都结队进山了。所以,当浑身脏得如同在泥地里滚过几回的夜阑雨与简禾出现在门前时,四下哗然。
简禾:“……”
这么惊讶,看来是真当夜阑雨死了啊。
不理,继续入府。果不其然,府中人丁寥寥,只剩一个管事,以及那些先一步被接回来、目前正在房间养伤的少年们。
廊上,两个佩好剑的弟子目不斜视地与简禾两人擦肩而过,出鞘三寸的剑刃上酒渍斑斑,味道冲鼻。夜阑雨略有些讶异,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的剑,
等他们过了,简禾小声道:“你看到了没?闻到了没?”
夜阑雨道:“他们的剑在雄黄酒里泡过,衣服亦覆了一层药粉,应该也涂满了雄黄粉。”
“这就是反面教材,过犹不及的典范。”机会难得,简禾循循善诱道:“雄黄粉可以驱蛇,还能吓跑一些爬虫啊什么的,但是,如果碰到了嗅觉灵敏的大型走兽,这反而会暴露自己的所在。更坏的情况就是引来魔兽。还有,仙器泡成那样,会影响灵气的溢出,得不偿失……啊,话说,我之前提出往我们身上涂雄黄粉,是因为我们那会儿被困在蛇蛋里,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可不能跟这些人混为一谈。”
夜阑雨垂眸,掩住眼中深色,认真地把她的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末了,他轻轻揪住了简禾的发带,低声道:“你以前是什么人?”
“我吗?就是个英年早逝的散修呗。也不知道怎么着,死了以后没投胎成,被困在了你的傀儡里面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散修……
这是指没有门派,也没有家族做靠山,全赖自学成才之人。这种人或许有点本事,但在真正的仙门世家子弟面前,或多或少都会露怯,很少会像简禾一样,笃定自信还略带调侃地评价他们的不足。
夜阑雨垂眸,睫毛微颤,道:“真的只是一个散修?”
“不是。”简禾龇起一排牙,看起来颇为讨打:“是个很厉害的散修。”
昨晚那支从天而降的消炎针只能消炎镇痛,可不能让伤口快速愈合,故而,之后的一段日子,只能老老实实等皮肉长合,再滋养回损失的元气。
在大夫那里换的药粉凉丝丝的,敷上干净的纱布,那阵蔓延徘徊了一日一夜的麻木痛觉逸散了不少。匆匆喝了碗粥后,夜阑雨就栽倒在了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下去,他就到了月上中霄才醒来,干净利落地错过了饭点。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急着吃东西了。夜阑雨恢复了精神,洗了把脸后,总算有精神为简禾修理壳子了。
简禾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房间中唯一的那张小板凳上,双手放在膝上,殷切地等待着他。
夜阑雨拭掉了白净小脸上的水珠,瞥了她一眼,心中微微一动。
他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在还未被带到丹暄、住在河清的那段日子,他曾经从河边的泥窝中挖出了一条棕黄色的小奶狗。不知是谁在欺负它,把它的半个身子埋进了土里。虽然不会闷死,可这小奶狗力气太弱,也挣脱不得,只能在那里细细弱弱地呜咽着。
虽然结了缘,但他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自然不可能带着这条小狗回去。
不过,从那以后,偶然在河边碰见,这条小狗依旧会冲他吐舌摇尾,龙眼核似的眼珠湿润而殷切。
此时坐在板凳上等待他的简禾,竟然会让他想到了那条脏兮兮却很温顺的土狗。
挥散了风牛马不相及的画面,夜阑雨蹲下来,卷起了她的裤子,拧眉检查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双残腿居然能撑到现在还不断,堪称是一大奇迹。
明知过程无痛,可想象一下画面,简禾就是一阵发恘,没勇气直视过程,干脆就缩头耷脑,不听不看,省得留下心理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简禾听到夜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