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道:“该,太该了。”
玄衣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才陈述道:“在‘封妩’死后,魂丝没有碎裂,更没有投生到婴孩身上,而是全部进入了‘卞七’的身体里,此后,此魂魄多番离体,肉身却仍保持不亡。”
“……”
玄衣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一字一顿道:“就我所知,九州之中,尚未有人可以做到在两个身体中随意游移……为什么你可以做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简禾喉咙咽了咽,心道:“你要是知道我在几个身体里游移过,岂不是吓死你。”
现在已不仅是感情的问题了,玄衣的这些疑问,其实已经指向了任务的秘密。
就算简禾凭空瞎掰的技能再溜,短时间内,也没法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回答。
“啊哈,答案很简单!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已经死了,为了活下去,我带了一个名叫‘系统’的帮手来到你们身边。让你们爱上我,填补上你们既定生命历程的空缺,功成身退后,就能拍拍屁股走人咯。”
↑试问她能这样说吗?!
就算玄衣不把她当疯子,相信了她的鬼话连篇,她又如何能让他接受——世界上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也没有什么奇缘,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是设计好的了。
而在不久后,等进度条归零,她也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这一次,是永远离开。
有些事,不是简简单单地说清楚了便能免除伤害的,还可能弄巧成拙。
说不出口的解释,挛缩成了一滩死肉堵在了心口,但若什么也不说,又显得太没诚意。简禾长叹一声,只道:“玄衣,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没有别的选择。”
玄衣一怔,道:“‘想活下去’是何意?”
简禾坦白地道:“我不想撒谎,所以,我不能说。”
“好,那就不说这个。”玄衣的嘴唇动了动,难掩痛意道:“这长长的十年里,既然你还在九州,也知道我在找你,为什么连一面都不肯露?见到了我,为何又要装作不认识我?你就厌恶我到这个地步,一眼都不想看到我了?”
简禾愕然地抬头。
玄衣大概是以为“封妩”刚挂的下一秒,她就去“卞七”身体里了。
殊不知,她是跨越过十年,辗转在姬钺白的“乔迩”、夜阑雨的“小禾二号”里待过,才进入“卞七”壳子的。
“你想多了,哪来什么恨不恨你的。玄衣,虽然觉得这样说有点不要脸,但我一直觉得,我们已经恩怨消弭了。”简禾停了停,老实道:“况且,也没有十年那么久,我刚成为卞七没多久就被你捉到了。至于别的问题,我……”
“你又想说你有难言之隐,所以什么都不能告诉我,要继续把我当做傻子一样瞒得团团转,对吗?”玄衣失望顶透,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简禾,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真的就那么困难吗?”
“难。”简禾眉头耷拉着道:“玄衣,我不想对着你编故事。所以——真的难。”
见玄衣面部肌肉微微一抽,简禾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了一句她原本不准备说的话:“因为我已经记不太清我是谁了。”
她到底是谁,是否有爱过什么人,为什么会流落到这些世界里,为什么会遇见他们,被一次次地杀死,又一次次地复活……早就被那趟星轨列车撞得七零八落,散落到爪哇国去了。
所以,逼问她是谁,根本不会有答案。他们问她,她又该去问谁?
玄衣一愣,皱眉道:“你的记忆有所缺失?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忆缺失……可以这么说。”简禾说完,想了想,又改口道:“不,就是这样的。我亲历的记忆开端,其实不是被人踹下山崖,也不是剖丹自救,而是……在西朔山拔箭救下了你。”
这最后的一句话落入玄衣耳中,却是瞬间掀起了巨浪,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抬起头来,哑声道:“你是说……挖走我父亲元丹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简禾回过神来,暗道一声:“糟了。”
刚才说话时,她顾着圆话,心绪太乱,竟没想到了封妩与玄衣父亲有旧仇这一层!
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在推卸责任,简禾挠了挠头,补救道:“这个,挖了就是挖了,到底是谁动的手,其实也没多大差别……”
“怎么会‘没多大差别’?”玄衣猛地逼近了她,双目发红,压抑了一个晚上的汹涌情绪似乎都被点燃了,却不知道这怒火到底是冲谁而去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两年的时间,你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告诉我!就算我一开始不信你,多说几次,我总会相信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已有轻微的哽咽。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如今所说的话,其实更像是无理取闹,是马后炮。
毕竟,如果当年的他能听得进简禾的解释,也就不会打下那一掌了。
万万没想到还会牵扯到那么久前的事,简禾双目清亮,轻轻道:“玄衣,你让我怎么说呢?这话出去说给十个人听,十个人都会觉得我说疯话,想推卸责任。况且,我当时能活下来,也确确实实是靠着那颗元丹的力量的。总不能占尽了好处便宜,到了要负责任的时候,就撇清关系吧。”
玄衣瞪着她,胸膛如个破风箱般起伏着。
其实,简禾这说不出口的理由,若是易地而处,与玄衣的何其相似——“当年,我之所以打你一掌,是因为以为你腹中还有元丹在保护你。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不是真的想杀你啊。”
人已死去,错已经酿成,说这话又有什么意义呢?简直就是在急不可耐地撇清责任。还不如不说,反正都过去了。
系统:“叮!世界线辅助剧情完成25%。现开始收回【一年前?卞七】的账号切换权,倒计时:三分钟。”
本来觉得对峙的时间很漫长,很难熬。可一旦开始了,便觉得要说的话太多,时间根本就塞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