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忐忑道:“什么梦话啊?”
“你说。”温若流故意停下来,卖了个关子,往墙上一靠,才悠悠道:“说自己很好骗,别人说什么都信。”
陌生人随口编造的话,她居然马上就信了个十成十,被人耍了也不自知,这样的人走在外面,不被人骗才怪。难怪会被人从番邦卖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蠢!
简禾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是被耍了,郁闷地扭过了头,继续烤兔子了。
江羱城处于谷地之中,乃是多条河流的交汇之地,水波丰润,湖泽众多,城中的百姓出行多靠划船。自九州大旱以来,江水蒸发,某些水浅的地方从“江”变成了“岸”。但有句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不是全盛时期,江羱的储水量也足以吊打其它地方了。
此地就是“江州城”的前身。在仙魔大战结束后,经历了重新修整后,江羱城正式易名为江州城——这些就是后话了。
凡是住在江河湖不多、下雨也少的地区的百姓,为求生存,都在自发地迁居到有水的地方。这就是近段时间,江羱忽然多出了那么多人的缘故。
此等乱世,又缺乏镇守世家的管辖,人一多起来,就容易乱套。难怪城中的氛围如此不平。
简禾去到哪里都得粘着温若流,去洗衣服也不例外。瓜分好了那只兔子,两人并肩走到了街上,从远处看来,姿态倒是颇为亲密。
远处的凉棚下,两个流浪汉互相打了个眼色。
其中一人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来,即将擦身而过时,其中一人的双腿故意一软,直直地朝看起来比较好拿捏的简禾撞了上来。
简禾正与温若流说话,眼前忽然晃来一个黑影。根本都没碰到对方,对方就像挨了重击,软骨蛇一样倒在了地上,拉起了裤腿,大声喊冤道:“没天理啊!当街撞人啦!”
这人的小腿肌肉微微发黑,旧疾未愈,看上去很可怕,但其实根本不痛。这正是他们一贯的把戏,一路走来,专挑看上去衣着整洁、年纪轻的人下手。前者能增加对方兜里有钱的可能性,后者则是因为年纪小的人更好拿捏。必要之时,叫上几个人把他们团团围起来,恐吓与施恩双计并行,对方总会乖乖交上钱袋。
这一路走来,他们已数不清用这招讹诈过多少人了,屡试不爽。
配合很默契地,立刻有两个男人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一个扶着倒地的人,一个横眉竖目,劈头劈脑就道:“你们把我兄弟的腿撞伤了,想怎么赔?!”
好几个听见动静的地痞从巷中探出头来,准备看好戏——这几人应该是初来江羱的,一来就触了霉头。讹谁不好,偏偏要去找温若流这小阎王的麻烦……
简禾与温若流又不是黄口小儿,怎么会不清楚他们的把戏。
“赔?”温若流的袖子微动,简禾察觉到他又想直接攫取灵气去攻击别人,连忙用力地掐了一把他的手。温若流一愣,简禾面不改色,改掐为写,划拉出三个字——让我来。
让她来?
温若流微微有些不解。简禾甩开了他的手,突然弯膝,在大街正中心躺了下来,捂住了腹部,嚎道:“丧尽天良啦!有人当街踢打孕妇啦!”
流氓:“……”
温若流:“……”
这样的戏码可不多见,她这么高声一嚎,路人立即就都被吸引了过来,围成了一个小圈,指指点点——
“前面怎么了?怎么围起来了?”
“造孽啊!有人当街打孩子妈!”
“孩子妈?哪来的孩子?”
“还没生出来呢,在肚子里。连孕妇也不放过,真是不要脸啊!”
“孩子爹是谁?”
……
从没遇见过这种棘手的情况,更从来被讹诈的人反将一军。就连该倒在地上裝疼的流氓也目瞪口呆,忘记了继续捂住腿。
把人都引来了,简禾大喜,继续干嚎:“大家来得好,都来评评理,这几个人不仅抢了我们的钱,还当街对我这个孕妇动手动脚,我不愿意,他们就将我推到地上去啦!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群众哗然。
流氓听出了简禾不仅反将一军,还夹带私货,怒道:“你……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们哪有抢你钱,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碰过你一根手指头。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孕!”
“大家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每去一个地方都要贴个告示跟人家说我是孕妇吗?”简禾佯装拭泪,道:“我夫君九代单传,我们就成婚三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孩子,天天呵着护着就指望着平平安安生出来呢。哎哟……我肚子好痛啊。”
温若流此人,在江羱这一带的蛇鼠横行的底层中极其有名,但是,在这些普通百姓的耳中,却都是第一次听见,自然不知道他的底细,纷纷露出了愤慨的表情。
“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
“魔狗已经欺压得我们够可怜了,人类还要窝里斗,连孕妇也动手,简直是败类啊。”
“快把钱还给人家!”
……
温若流一脸关切地蹲下来,适时地搂住了简禾。眼看事情有越闹越大的征兆,围观百姓的手指头都要戳进他们脑袋了,三个流氓也是怂了,竟真的扔下了钱袋,面色发青地走了。
简禾心中捧腹,面上维持着垂泪的姿态。有热心的大娘道:“孩子爹,你还愣着做什么,看得我都急了哟!快把钱袋收好,带你夫人带去看大夫呀!”
“……”温若流道:“好。”
他从善如流地背起了简禾,一路走出了人群的视线。直到差不多到江羱中的一处偏僻的河边时,简禾的戏瘾还没消失,还趴在他背上,“哎哟哎哟”地叫着,颇为动情。
温若流道:“孩子妈,别叫了,已经没人了。”
简禾:“好的,孩子爹。”
两人静了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嘴角一松,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简禾,已经笑得快从温若流背上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