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玄衣瞳孔骤然紧缩,爆喝道:“简禾!”
与马匹、马车一同极速坠落、惊恐的尖叫都被呼啸的风声吹散。简禾眼中盈满了恐惧,穿过山谷的雾气,越来越看得清崖下的风景——那竟是一片嶙峋的河滩,没有水泽缓冲,锋利漆黑的石子裸露在外,笔直地指向了上空。
所幸的是,在快要被石块五马分尸前,横空伸出了一只手臂,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腰,硬生生地止住了下降的冲势,简直要把她的五脏六腑也勒得移了位、早饭也要吐出来了。紧接着,便是砸向岩壁的一声巨响,简禾直接昏死了过去。
苏醒的时候,一簇刺眼的白光从窗棱外洒入。简禾眯着眼缝,第一个反应便是——我死了?
随即,密密麻麻的、针刺一样的疼痛就潮水般涌来,迅速驱散了她的迷茫。简禾呻|吟了一声,扭动了一下,立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不要乱动,我在这里。”
简禾的视线慢慢聚焦,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一张傲气的脸。她迷茫地道:“……玄衣?”
玄衣披头散发,脸颊有些脏污,草草地穿了两件松垮的衣服,跪坐在了地上,让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膝上。瞧见她终于醒了,玄衣如释重负,撩了撩她凌乱的发丝,道:“是我。”
简禾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迷迷瞪瞪道:“我们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死了还这么疼?”
“……”玄衣愣了愣,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深吸口气,他感慨道:“差一点死了。”
坠崖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总算回笼,简禾依稀记得,有人勒住了她的腰,拜这所赐,她才没砸成肉饼。那个人,应该就是恢复了人形的玄衣。
虽然是抱住了她,但玄衣毕竟还年少,也没有翅膀,要是不抓住些什么,照样会摔死。好在,他们被大风吹得靠近了崖壁,惊险地被乱生的藤蔓卷住,撞到了悬崖上,有了缓冲,才大难不死。
简禾一个姿势躺了一天,浑身都难受。她抱着伤腿,眼泪汪汪地大叫起来:“……这里是哪里?我的腿好疼啊,我要死了!”
玄衣扶住了她的肩膀,急道:“不要乱动,你的骨头断了,我用木条固定住了,动了更疼。”
闻言,简禾支起了手肘,往下一看。两根发带将她的小腿与一根笔直光滑的木条绑在了一起。
这里是山谷下的一处猎户小屋。他们被藤蔓拖着,落在了泥堆中,与马车的残骸尚有一段距离。玄衣毕竟是魔族人,比简禾更快醒了过来,在等待自己的皮肉伤愈合以后,他蹲在地上,隐约摸出了简禾的骨头有点问题,当下就替她处理过了。
他知道没有灵力傍身的人类是一种多么脆弱的生物。若是在伤筋断骨的前提下又受了寒,那就极有可能会熬不住。故而,他咬咬牙,抱着昏死的简禾,沿着河岸朝下走,终于找到了一座猎人的小木屋。虽说里面什么家具也没有,但至少也是个舒适的庇护所了。
或许是冲击太重,简禾昨晚一直没动过,气息细弱得像是濒死的猫儿。玄衣差点以为她会醒不过来了。
听到他说乱动会更疼,简禾立刻就躺回去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她瘪了瘪嘴,含着泪道:“我会死吗?我以后会不会残废,会不会当瘸子啊?”
长年只与魔族人为伴,生平就没几个人在玄衣眼前掉过泪。故而,在这种时候,玄衣简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更不知道要怎么哄。
他不太熟练地抬手,用袖子擦掉了她的眼泪,动作很轻,语带嫌弃,有些生硬地道:“哭什么……你能好起来的,我保证。”
脸被他搓得红通通的,简禾迷迷糊糊地就不哭了。玄衣见状,小心翼翼地将简禾扶起来,尽量不碰到她的腿,让她靠在了墙上,自己回过身去,从支起的火堆上取过了一条熟鱼。
鱼肉里调味料也没有,淡得让人反胃。简禾以为自己会吃不下去,但在舌头尝到肉味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了饿,铺天盖地的饥饿。
看她捧着鱼狼吞虎咽,总算恢复了一些平时精力旺盛的模样,玄衣不由自主就流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叹道:“慢慢吃。”
喂饱了五脏庙,简禾才有精力检查自己身上。断腿自然是最严重的地方,除此以外,还有不少擦伤,尤其是腿——在撞到山壁时,裤子被掀起来了。
幸亏玄衣将她的上半身都揽在了怀里,有了一层身体缓冲,否则一定毁容了。
裤子被血痂黏在了皮肤上,没有止血药粉,玄衣不敢轻易揭开它。可要是一直不服药,又不清洗,一定会出问题。
简禾的脑筋灵活起来了,回忆道:“我的马车上有个小匣子,就是你躲着的那个,里面放了个小药盒。瓷瓶一定砸碎了,如果没被河水冲走,里面的药应该还在。”
“我知道了。”玄衣向来不是废话的人,站起身来,道:“我现在去找找看,天黑之前回来。”
简禾在屋子里缩着,天慢慢黑了,被浇得湿淋淋的玄衣总算回来了,还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白鱼,以及一个裂开了的木匣子。里面林林总总地放了很多东西,既有连药瓶子都没了的丹药,也有一些干粮,甚至是没碎的糖,收获还不少。
玄衣将湿了的外套晾了起来,拧干头发,在简禾旁蹲下,蹙眉道:“我不懂你们人类的药该怎么分,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我看看,祛瘀……止呕……有了!”简禾喜道:“是止血粉!”
天助她也,止血粉的瓷瓶都裂得像龟甲一样了,居然还没碎。原本她最不抱希望能找到的,就是最容易被雨水融化的粉末状的药了。
有了药,一切都好办了。简禾的裤子被粘紧了,一扯她就含着泪喊疼。
人这种生物,痛不在己身就无法感同身受,不管直面多惨烈的场景,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如果不幸落到自己头上了,又不小心看见了自己的惨状,三分的痛就会马上变成十分。
玄衣就是太明白这点了,担心吓坏她,故意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