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道:“在运功冥想,需得用心专一。你早些睡便是。”
沈扶瑶沉默片刻,“……是,师尊也早点休息。”
湛凌烟微不可闻地牵了一下唇。她的感知很敏锐,明显能感受到身后那小丫头的焦虑情绪都熄了火,似乎被一榔头盖上了灰。
这倒不是湛凌烟有意戏弄她。
她们玉虚门的道法,只传给亲传弟子,此乃祖上铁板钉钉的规矩。
虽然在这里扮演师徒的戏码,也不可避免地强认下几个野生的徒弟,但是说起传道授业这回事——沈扶瑶到底不是她的亲传。
她拜的师是那个死了的原主薛芷,而不是她凌霄元君湛凌烟。
湛凌烟或许能提点她一二作为回报,但事关于内门心法与毕生绝学,这绝无外传的可能。
清晨时,下了一场纷纷春雨,天气格外寒冻。
沈扶瑶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终于被急凌的雨声吵醒,她的手指捏住被褥,朦胧撑开眼皮。
一端正的身形,正投影在墙壁上。
湛凌烟执笔写字,在案前铺开一张黄色的符纸。墨砚里面沾着的不是墨水,而是一汪暗红色的血,笔沾着血墨,扭转毫尖,留下繁复的纹路。
“你醒了。”
沈扶瑶连忙坐起,“师尊。”
女人垂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纸上,“瞧见你案上放了符纸,正好借我一用。我欲描几张符咒。”
这一堆符纸呈淡黄色,稻草杆子混着鸡蛋壳熬出来,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听别人说符纸可以记载术法的痕迹,沈扶瑶在刚拜入莲禅峰时,就买了几叠囤积在这里。
只是莲禅峰这情况,连半个会术法的人都凑不齐,后来也只是堆在这里,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湛凌烟正描的这道符咒,名为“清风引”,是用来唤动天地间的风相。
她上辈子,正是风灵根。
昨日那龙角刺穿木窗一事,给湛凌烟提了个醒。
她如今修为亏空,也难免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譬如大型妖兽。她用不了法术防身,不如借着画符来替代,可以多画一些带着防身。
沈扶瑶:“师尊用血来画符,久了可对身体有碍?若用我的血来分担呢?”
湛凌烟:“你的血自然也可以,没什么分别。”这年轻人,又企图套她话。
此言一出,沈扶瑶心头微动。
湛凌烟瞥过她一眼,她脸色都紧了几分,抿唇道:“那……师尊……”
湛凌烟描完最后一笔。
“想学,可以直说。”
她拿起符纸抖了抖,伸过去舔了一下灯芯的火。符纸缓缓在她掌心化为灰烬,而上面的血红符纹却悬浮起来。
沈扶瑶睁大眼睛,湛凌烟聚起手中那点符纹调动的风相,弹指一挥,室内房门顷刻间敞开。
一道无声而凌厉的风平扫荡出去,又听得啪地两声,沈扶瑶门前的一根细树已经削去一半,噼里啪啦地折断下来。
沈扶瑶心跳愈发重了,沉寂五年的希望终于隐隐抬头。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任何能离修道更近一点的机会。
她咬唇:“弟子想学。”
湛凌烟看着那道风,目光动了动,却难免失望。这样描出来的符咒,只能调动少得可怜的风相,于她当年水准而言,哪怕随便讲句话,也比这个来得声势浩大。
结果一扭头,还看见沈扶瑶紧紧地看着自己,目光里全是羡艳之意。但不过一瞬,沈扶瑶收敛了多余的神情,态度温顺庄重:“是诚心想学。请师尊赐教。”
湛凌烟:“好。”
符箓之术,基本上是最简单的一种术,连凡人掌握了方法都可以用。它的原理是,通过描摹特定的符纹,在燃烧后聚起一些“相”,再沿着特定的功用,让它们发挥出去。
这算不上是内门的精奥了,她教教她也不算违背师门祖训。
湛凌烟另写了几张,送给沈扶瑶临摹,沈扶瑶很仔细地拿了过去,像是捧着什么至宝一样。
她低着头临摹的样子,这才露出点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锐劲来。
湛凌烟看她画了半晌,给她提点了一二要点,自己坐在一旁,又多描了几张。
沈扶瑶临摹完最后一张,已经将它背得烂熟于心。
她抬起头来,却发现那女人早就已经搁下了笔墨。湛凌烟坐在竹椅上,双手交叠在膝上,皱眉凝望着窗外的风雨。
“师尊饿了吗。”
沈扶瑶如梦惊醒,整整一个上午,居然就这样全神贯注地过去了,而她们连早膳都没有用过。
湛凌烟既然肯教她,沈扶瑶侍奉她只会愈发上心。
沈扶瑶仔细观察着女人的脸色,又轻手轻脚站起身来,拿起了一旁的蓑衣斗笠,又再捎了把竹骨伞,她准备去山下酒楼里端一点菜来——虽然对她来说有点奢侈,不过目前博得湛凌烟的好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绝对不亏。
“雨太大了。”湛凌烟终于开口:“你干什么去?”
沈扶瑶顿住脚步,“去酒楼买吃的。”
湛凌烟明显不赞同,“今天别去了,回来。”
沈扶瑶冲她温柔笑,“只是冒些雨,没事的,师……”
湛凌烟蹙眉道:“把伞拿回来,坐下。”
沈扶瑶只好坐了回来,她眼眸里浮现出些许不解。自己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吗?为什么师尊突然冷了脸?
那女人却站起身,站在了窗前,“从前,莲禅峰上也下这么大的雨吗。”
沈扶瑶想了想,“山中多雨是常事,尤其是夏日。”她的目光忍不住和湛凌烟一齐望向窗外。
今日山林雨势浩大,格外清凄,树叶子刮得绿灰灰的,像是涂抹不开的漆。那几道小溪都已经泛滥了,感觉是鱼都能淹死的程度。
“现在还是春天……下过这么猛,这么久的,”沈扶瑶又回过神,“记忆里倒是没有过。”
湛凌烟自清晨起,心中一种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