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沈扶瑶话音刚落,却眼看着女人迅速起身,把符纸折叠着放入袖中,一手又拿起了伞,撑伞打开了竹屋门。
湛凌烟走得很快,白裙飞溅起水雾,抛下一句:“就待在屋内,不要外出。”
这把伞完全算不了什么,与顶个荷叶盖儿估计是一样的效果。
被水一浇,湛凌烟冷得感觉骨头缝里都在渗寒气,如今落到这种连护体修为都没有的境地,底下的小女孩们还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寒气碰上她心里头的火气估计还得逊上三分。
但是她尽量冷静着,冒雨往山上走去——以防万一,先看看谢花朝那丫头在屋里没有。
湛凌烟登着泥泞的山路,待千辛万苦走到谢花朝屋门口时,她冻得唇色都淡了很多。
只是,最坏的打算还是应验了。
屋内空无一人,看起来不像是回来过的。
湛凌烟深吸一口气,把房门关好,她站在屋檐下,任眼睫毛的水珠子,一滴滴落下。
天象有变,眼看着有雨,就算是普通情况,也知道不要乱跑。山里容易洪涝,大水冲掉碎石土坡,砸到脑袋当然也是要命的。
为什么谢花朝就莽莽撞撞,一负气起来就什么都不管顾了?这种自个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有什么去救的必要?
平心而论,湛凌烟一点都不想管了。她就不信这天下之广,还寻不出第二个能重塑经脉的法子。那丫头要是把自个作死了,断了她这条后路,她反而还能安安心心地离去。
女人神色比凉雨更寒,她淡漠地闭了下眼睫,手里攥紧了伞。
她没有收徒,也没有亲生孩子,更不曾管教过这个年纪的小辈。昨天逼着谢花朝给施寒玉道歉,当然也仅是道她打翻鸡汤的歉。
这没什么不妥。
【——“我知道你修为回来了!你要打就打呗,反正以前有什么事,施寒玉栽赃我,你也不问青红皂白,把我打个半死!我不在乎!”】
假如那丫头所言是真,这也是原主死前留下的烂摊子。而与如今的湛凌烟没有半点关系。
她眉梢皱着。
……或许,也是有一点关系的。毕竟昨日与她说话的人是自己。
湛凌烟平复了心绪,冷静下来。
如今之计,还是先找着人再说。
这东西能引出那么大的雨,极大可能也是从水里来的。
水里长的妖孽猛兽,钻到莲禅峰,能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看上这里那点并不充裕的灵气,更不至于看上那几个瘦巴巴的小孩。山中也不至于有什么秘宝,若是有,早就该被抢走了,哪里还放得到今天。
也许,思及莲禅峰上的异变,只有一种可能——
它们是冲着龙女来的。
龙乃深海之主,一旦有龙现身,天下水族皆来朝拜她。
想到这里,湛凌烟的思路豁然开朗。
她转动了一下伞柄,撑开雨幕,向莲禅峰的后山走去。
大斧潭中,因为暴雨已经蓄满了池子。施寒玉盘踞在水正中央的一块石头上,她看着自己的尾巴在水里飘来飘去。
施寒玉看见湛凌烟前来,本是无所事事的神情,逐渐锁定在了她的身上,“师尊?”
施寒玉一举跃入水中,飞溅起大片的水花。她游到岸旁,趴在湛凌烟脚边,又未曾离得太近,蓝色的眼瞳里露出一些讶然,“今日暴雨,我没想到你会前来。”
湛凌烟执着伞,“你有没有看到你师姐谢花朝?”
听到这个名字,施寒玉皱了眉,摇摇头。
“旁的妖兽呢?”湛凌烟问:“有没有异常?”
施寒玉:“有,是好的。还给我送了鱼来。”
她尾巴一指,湛凌烟顺着那龙尾尖看过去,发现水中石头上陈列了几具白色的鱼骨,肉已经被啃得一干二净。
湛凌烟:“不是才答应过我吗。”
施寒玉愣住过后,神色才骤然变化,含蓄地低下头。确实,才答应湛凌烟不乱吃东西。但既然别人送来,她又饿了,实在一时没忍住:“这……”
所幸湛凌烟淡淡道:“也算有点进步,至少是新鲜的。罢了,我今日不同你计较这个,是什么东西送来的?”
施寒玉兀自羞愧着,正想要将功补过,于是给湛凌烟描绘得异常细致,“一只大鲶鱼。非常大,身体灰青,嘴边两道须子,它体型圆胖,只化形出了一双人脚。”
施寒玉的龙尾指着一个方向,“往这边去了。那鲶鱼精恭贺我为小主,对我莫名其妙拜了几天,说以后要我多加照拂,又说肚中饥饿,往那边去了。我却没有管它……”
湛凌烟一看,施寒玉直指后山下山的小路。
坏了。
依照她这几天拔药的观察,这不是谢花朝常走的那一条吗?
等不及和施寒玉告别,湛凌烟疾步循着踪迹,冲那边走去。
再晚个一时半刻,她怕见到一地谢花朝的骨头,跟这几条鱼骨一样陈列在鲶鱼精嘴下。
施寒玉还在思考措辞,结果湛凌烟一下子就走了,她默然了片刻,把口鼻浸在潭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
头顶上疾风骤雨打叶声,心里咚然声,脚下踩泥踏水声,齐声作响。
湛凌烟寻着那条小路,越往前走,脸颊上拂来的潮气愈发厚重。
那不是寻常的雨水能引发的潮湿,这种潮气是凝滞的一层结界。
湛凌烟自袖中掏出符纸。只可惜已经濡湿。此时雨下得急,又没有火折子,好在符纸起作用并不仅限于点燃,凡是只要能摧毁它的载体的举动——百无禁忌。
濡湿的符纸被女人揉碎于掌心,当黄符销毁之时,其上流淌的符纹跃然浮现。
湛凌烟聚起掌心一道风力,往身前如丝如缕的雨幕上一拍,四面八方凌厉的风聚拢而来。
轰——
长风相送,湮灭在了一起。
撞开了缠绵的雨幕结界。
与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