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着隔壁那位五千灵石……
总而言之——灵石。
她需要不少的灵石。
而灵石这种东西,全部都密密匝匝塞在别人的口袋里,想要那里头掏出一些来,自然就要去人多的地方看看。
湛凌烟和沈扶瑶才一下山,就碰着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很让人欣慰的是,她座下的大师姐果然是个心细如发的性子,正好便掏出一把雨伞,体贴地挡在了她头顶上:“师尊小心,莫要着凉了。”
湛凌烟点了点头。二人并肩而行,瞧着是琼肌玉骨下凡的仙子,看起来和合欢宗完全沾不上边。
——而这里,便是那合欢宗山脚下,湛凌烟所能找到的最大一片修仙界的市坊了。
此处立一界石,靑褐色的石背上书“云集坊”二字,刻字龙飞凤舞,气势大得仿佛要云集天下修士一样。
云集坊比她想象的要繁华许多,称得上是鲜灯华彩,美不胜收。
那合欢宗不是个安分修道的做派,如它这样把地址安在闹市周边的宗门,其实并没有多少。毕竟远离人烟处,灵气一般才是最充沛的。
她前生所在的玉虚门,便耸立在高万里的玉京山之巅,终年寒风刻骨、白雪皑皑,寻不到什么人味。
此时,湛凌烟正站在一座小桥上。她从记忆里的那片清寂雪白回过神来,目光虚虚地投向眼下。
这点子小雨,根本淋不走热闹。卖葫芦酒器的,一串儿拨弄得咚咚作响;摆摊算卦的,支了个八卦旗摇头摆尾;炉里沸着的劣质丹药大得像撒尿牛丸,二楼的酒家,里头不乏有俊俏的少年人趴在窗沿,往下瞅一场草台搭的切磋武斗场。逢几个技艺松散的半吊子赢了输了,就很大力地鼓掌欢呼:“好,好!”
上次看到这样的热闹喧嚷的场景,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在这种修道之人的集市,会有一些行当的散修来讨生活。那边是卖丹药的,这叫医修,不过粗制滥造的,多半不是正经宗门出身。”
湛凌烟一面留心着周围,一面给沈扶瑶不紧不慢地讲着。
沈扶瑶听得认真,不免问道:“您也会炼药,曾经居然是医修吗?”
“不,只是略通一二。”
“那师尊是符修?”
“也只是略懂罢了。我主修剑道。”
沈扶瑶应了一声,心里想她“略懂”的东西倒还不少,这是真真儿抱上大腿了。
眼见得师尊往一个方向走去,沈扶瑶立马跟上她。
沈扶瑶乖巧地笑:“我也以为剑道甚好。只是不知道修剑道,既不能像医修那样卖药,也不会卖符,又应该如何为自己谋生?”
湛凌烟神色自若地道:“你说我吗?靠玉虚门供着。”
沈扶瑶:“……”
师尊一路走走停停,似乎也没什么目的。沈扶瑶小碎步追着给她打伞,手腕都举得有些酸累了,终于,在她有点受不了的时候,这个高贵的女人总算是很赏脸地停了下来。
湛凌烟若有所思地看向一处:“今天拍卖行那边有什么动静?人潮都往这边过来了。”
沈扶瑶悄悄换了一只手举伞,目光挪过去:“这是附近最大的一家了,叫做隆庆灵宝斋。每年四月中旬会开张一次,我想是恰恰赶上了。”
“嗯,”湛凌烟打量片刻,很是满意:“机缘。”
什么机缘?
那可是销金窟!
沈扶瑶双眸微睁,拍卖行一个个的都是宝贝,动辄上万的,她们如今都还欠着债,哪来的钱去举牌喊价?
“等等师尊,这种地方一般是要入场券或有人引荐的……”
要是被赶出来,那面子上多难看呢。
沈扶瑶委婉提醒她,只是这种话显然拦不住那位,话音还没有落地,湛凌烟已经抬足走进了隆庆灵宝斋内:“无妨,去试一试。”
一进斋门,迎客的便上来了。那小童穿红戴绿的,像是抠下来的年画娃娃,清声道:“贵宾您两位好,有票引吗?”
湛凌烟道:“不曾有。”
那小童拿出笔墨,笑问:“那想必是哪位大人的朋友了。”
湛凌烟的神色并无波澜:“你们斋主前段时间相邀来的,怎么还不认得我了?”
沈扶瑶在一旁听得心中疑惑,不由得错愕地想,师尊连山都没下过,又何时会认得着隆庆灵宝斋的主人?
片刻后她又立马反应过来,师尊并不认识,只是借口进去而已。但是这个借口也太容易拆穿了……光是想一想,沈扶瑶难免觉得头皮发麻。
湛凌烟却非常冷静,活像是当真有这么回事一般。
而那小童闻言愣住,眨巴着眼睛,再是从上而下,好好儿地打量了一番湛凌烟。
湛凌烟穿了身素白,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装饰,也不见任何有头有脸世家宗门的图徽文饰,更谈不上佩剑武器。
那小童名为阿宝,阿宝在生意场混的年限比身量还长,察言观色,认人识相的本领自是不俗。
眼前的女人气质出挑,长相高雅,姿容谈吐绝非寻常人等。
阿宝眼珠子一转,笑了笑,把笔墨收了回去,“好嘞,两位贵宾里头请!”
沈扶瑶神情松了口气,目光在竹骨伞下与湛凌烟微妙地交错。
湛凌烟刚才一直在看她,似乎是把她些微的紧张全部收进了眼底。那女人唇角不翘,容颜依旧平静,只是沈扶瑶看到那双眼眸里滑过了很浅的笑意。
当然,只一瞬即逝。
下一刻,湛凌烟恢复了常态,也不等她,负手信步向前,轻声抛下一句:“明白了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