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曹,主要负责将阴间的公文呈送给阴天子。
那自然紧要部门,日夜灯火通明,烧的灯油都快凑成海了。
可现在,连给六案功曹掌灯的阴神,都跑到外面自立为王,号称什么红煞掌灯大将。
鲁达怎么越看这阴间,越发眼熟?
兰母将鲁达引到一个略微偏僻,靠近院墙的位置后,就行了一福告辞。
待兰母离去后,史进看着这红枝木上的果实有些兴奋。
“咴律!!”
鲁达摸了一把头上的戒疤,不料丹青有些褪色了,染得手上到处都是。
鲁达脸色不变,在史进身上擦了一把,这才摇头道,
“史大郎勿要冲动,这灵木定然被那掌灯大将看得金贵,我等先试试这掌灯大将的虚实再说。”
正说着,鲁达却注意到不远处的案几,坐着两个奇怪的身影。
一左一右,一黑一白,都是素衣高帽,长发及肩,笼得严严实实。
一人帽上书有“一见生财”四字,一人帽上书写“天下太平”四字。
正是黑白无常。
而且巧了,还正是当日在绮霞村,勾去了被天狐院抽干文韵而死的老学究,魏朝先的阴魂,那两位黑白无常。
“黑哥哥,咱们这么继续吃喝,也不算回事啊!上面说有人扰乱阴阳铁律,强行扣留阴魂在阳间,还施展邪术,让我俩走一遭……怎么走了半个月,连阴间都没走出去?”
“贤弟啊贤弟,你还没看出来吧,这红煞掌灯大将跟那人是一伙的,以吃酒为由,把我们阻拦在此。”
“什么?这没毛的铁鸟竟如此大胆?还敢阻拦阴司公务,看我取了勾魂锁链……罢了,打不过,继续吃酒吧。”
“唉,十殿阎王和东岳大帝都去哪儿了?搞得阴间也是一片乱象,否则,这区区掌灯的,哪里敢欺负到我等身上?”
“我的哥哥,你喝醉了,来来,再喝点。”
“喝喝……”
鲁达默默偷听着,目露思索之色。
宾客落坐,有戏班子像模像样搭着台子唱着戏,鲁达一听曲目,竟然是类似《目连救母》、《珍珠倒卷帘》这些鬼气森森的戏。
下面一个个鬼怪都听得入迷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甚至眼珠子滚落在地又被踩了几脚,也浑然不觉。
众鬼一打听才知道,这戏班子原来是阳间汴京城赫赫有名的金榜戏班,专门在勾栏里演杂剧,还得过宋太祖赵匡胤的赏赐。
没成想,死后却被红煞掌灯大将截获在此,日日夜夜唱戏演出,嗓子都唱冒烟了都无法消停。
做人难,做鬼更难。
“开席咯~”
有掌厨的猪妖嚎了一嗓子,继而阴风吹过,鬼影呼啸。
鲁达等人面前的案几,顿时摆上十八道碟子,八个盅瓮。
鲁达定睛一看,碟子上放的骨油熬制的糕点、香烛拼成的凉菜,那些盅瓮里,装的要么是花花绿绿的肠肚,要么则是些姹紫嫣红的心肝,此外还有些阴气森森鲁达分不清的妖精脏器。
好在也不全都是阴间玩意儿,有用莲花盏盛着的‘甘酿’,浑圆透亮,还散发着淡淡灵气,鲁达轻轻一闻,便有种心旷神怡,太阳流珠金身酥麻作痒的感觉。
“好宝贝!”鲁达心中微喜。
看来这就是刚才路过的鬼怪,口中所说的红枝果树的露水。
“光是露水都有如此神异了,洒家若是吃一口红枝果,那不得修得二转金身?!”
“树干拿来炼器、树根用来泡茶,再不济烧作炭子,冬日里给娘子取暖也好啊!”
鲁达目光火热的看着远处那株红枝果树,就差流出哈喇子了。
“咴律……”
史进站在鲁达身后,也忍不住闻了闻露水香气,却听得鲁达小声对他说道,
“史大朗,找机会干一票,把这灵树连根拔掉,就算不能栽活,你我三七分账,果子、树叶、树干树根,都是宝贝……”
史进听了,有些傻眼。
我的好哥哥!
我想着能吃一口果肉就不错了,怎么到你这,还直接要给人打包、肢解了带走的?!
主人家没现身,一众妖鬼也不好动筷,就老老实实坐着等候。
戏又唱了几回,唱得是毫无感情,全是技巧。
鲁达正心生不耐时,却听得‘噗嗤’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头浑身披着铁羽的大鸟,从庄院深处飞了出来,然后落地无声,风波不兴的落在戏台上。
鸟喙锋利,头上就好像戴着一个骨质的面具,浑身散发着如同烟叶燃烧的熏人黑气。
“原来是只烟叶鬘啊……”
见到这掌灯大将,鲁达顿时猜到了此鸟跟脚。
《正法念处经》中有所记载:若脱彼处,复有铁鸟,名烟叶鬘,其嘴甚利,啄破其骨,取髓而饮。乃至恶业,未坏未烂,业气未尽,于一切时与苦不止。若恶业尽,彼地狱处尔乃得脱。
这烟叶鬘乃‘化生’,无所依托,也无母体父亲,是借芭蕉烟的业力诞生,算是阴间的土著。
“今儿多谢诸位赏脸,本将军再逢喜事……”
公鸭嗓般呕哑嘲哳的声音从红煞掌灯大将口中传出。
他目光阴冷的扫视一圈台下众鬼的表情,见每个人都是面带喜色,拱手行礼,并无不快后,这才满意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本将前半生,为六案功曹奔波劳累,披星戴月,功德圆满之后,便飘然隐退至此。可惜,至今却无子嗣,无奈缔结几门冥婚,娶了几房鬼妻,让诸位见笑了。”
呸!
还续香火?
你有这个能耐吗?!
没种的家伙!
台下一众妖鬼听了,心底大骂,但脸上表情不变,甚至有妖鬼还悲从中来,哭出声来,为红煞掌灯大将的经历悲怆。
红煞掌灯大将又絮絮叨叨了片刻,这才一拍翅膀道,
“快请娘子来,该拜堂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