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爷,南国起事,照这个势头下去,奉天戒严,那是早晚的事儿,江小道要是回来,根本没处躲藏,‘海老鸮’的宅子,他肯定不敢回去。不过,我倒是知道,他在城东地界,还有一处秘宅,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等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只管守株待兔,抓他,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白国屏跟老姐相视一眼,便给张九爷倒了一杯茶。
…………
小西关,会芳里。
掌灯时分,店内灯火通明,却迟迟不肯营业。
偶尔有过路的客人,走上台阶,想要进门,也都被大茶壶福龙陪笑着请了出去。
“串儿红”的名气不小,被“黑帽子”抓走的消息,没过一天时间,就闹得满城皆知。
掌柜的不在,姑娘们早就已经炸开了锅,但七嘴八舌之间,都是担心各自的运命,无人关心许如清的情况。
“福龙,红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还能不能回来了?”
“就是,是死是活,至少也得给个准信儿!”
“要是不行,我看大家赶紧散伙儿得了,早点儿谋个其他的地方安身!”
“哎,我听说,双河胡同那边,新开了一家,咱们不行去那边吧!”
众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福龙急得满头大汗。
“你们急啥呀?这才刚一天,你们就要跑!没准明天掌柜的就回来了呢!”
“拉倒吧!福龙,红姐是被‘黑帽子’抓走了,还能活着回来?”
赵灵春站在姑娘们当中,虽然对昨晚发生的事儿一知半解,但在众人风言风语中,也猜出了一个大概——自己暗中通报给白家的消息,没有错,“海老鸮”众弟兄,已经完犊子了。
然而,她的脸上,竟看不出半点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是一脸迷茫。
将近十年的时间,她已近乎把“会芳里”当成了家,如今这个家没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正在茫然的时候,赵灵春余光一扫,忽然瞥见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叫花子。
她心头一凛,趁着众人正在争论的时候,连忙快步走到门外,来到小叫花子身边。
“小石头,你跑这来干什么?”
小石头对赵灵春的复仇计划,一无所知。
那天晚上,他也只是按照赵灵春的吩咐,在白家大宅的门口晃悠了一圈儿,却浑然不知,自己这么一晃,便成了赵灵春给白家发送的信号。
小石头嘿嘿傻笑,从裤兜里翻出一颗糖球递过去,扭扭捏捏,还挺不好意思。
“姐,这个给你,是东洋的糖,老好吃了。”
没想到,赵灵春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管冷声呵斥:“谁要这破东西,你自己吃吧!”
“啊?”
小石头垂下眼睛,脸蛋“唰”的一下就红了,原本的殷勤瞬间变作羞耻。
可赵灵春根本无暇顾及这小屁孩儿的心思。
“行了,行了!”她仿佛轰赶苍蝇一样,急切地催促道,“你赶紧走吧!别再过来找我了,你这是在害我!”
说完,赵灵春便径直转过身,带起一阵凉风,直奔“会芳里”而去,头也不回。
小石头孤身站在原地,心里觉得委屈,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啥。
如此直愣愣地呆了好一会儿,方才抽了两下鼻涕,沿街远走。
“叮铛!”
一枚大钱儿落在地上。
来往的行人摇头叹息:“小孩儿真可怜,拿着钱,自己去买点儿吃的吧!”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小石头连忙弯腰捡钱,他已经越来越适应乞讨生活了。
可是,手里攥着一枚大钱儿,小石头仍然郁郁寡欢,始终高兴不起来,脑子里满是赵灵春鄙夷、嫌弃的神情。
转过一条暗巷,眼前突然暗了半分,抬头看去,却是两个三四十岁的老叫花子,并排堵在身前。
小石头想要绕道,他们便也跟着堵上前。
“啊,你们……要干啥?”
“嘿!这小瘪犊子,你他妈还问我干啥?”老叫花子龇开一口黄牙,骂骂咧咧道,“小子,你他妈懂不懂规矩啊?拿来!”
“拿啥呀?”小石头后退一步,手里紧攥的却是那颗糖豆。
“我让你装!”老叫花子抬手就是一嘴巴,“你说拿啥?拿钱!这地方,是你想开张就能开张的吗?没规矩的东西!刚才是不是有人给了钱了,趁我没发火,痛快拿出来嗷!别逼莪动手削你!”
小石头刚入“要门”不久,规矩、门道全都不懂。
原来,像他这样耍单飘着的小靠扇,最容易受人欺负,他又不肯给钱,转身想跑,却被那俩老叫花子一把擒住,拉倒在地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操你妈的,小逼崽子,给脸不要脸是吧!”
“大哥,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把脚筋挑了,以后拿他做生意不是更好?”
“嗬!老弟,还是你心黑呀!行,这就把他绑了,拉回去!”
小石头闻言,当即吓得哇哇乱叫。
那老叫花子听得心烦,蹲下身子,用膝盖压住小石头的后腰,反手掏出一把匕首,威胁道:“叫!再叫,把你舌头割下来,信不?”
僵持之际,胡同口突然传来一声叫嚷。
“操你妈的,大黄牙,放手!”
三人循声看去,却见七八个半大的小叫花子,正冲这边杀将过来。
这伙小靠扇的,年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可从小混迹街头,几个人聚在一起,着实有股子凶狠劲头。
他们先前也跟小石头一样,到处受这帮老靠山的欺压、盘剥、甚至拐卖。
久而久之,这些半大的孩子,便自发聚拢起来,团结一心,互相扶持,反抗这些老靠扇的,彼此之间,自有一番侠义精神。
两伙人也算是老冤家、死对头,一照面就满嘴骂娘。
老叫花子作势要打,比划着手上的匕首,骂道:“小栓子,行啊,岁数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