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妍突然一改往日的和善,眼神咄咄逼人,似乎认准了,就要较真这个死理。
江小道当然明白她的用意,可冷不防看到媳妇儿这副模样,还是有点不适应。
小要饭的眼神一转,犹疑了片刻,说:“稍等一下!”
说完,他便转过身,跟其他几人围成一圈儿,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江小道一见这情形,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不就是五年前,在老崔门前挡道的那个小孩儿么!如今竟也是个半大小子了!
讨论完毕,那小要饭的转过身,嘻嘻一笑。
“大嫂,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愿意拜江大哥当老大!”
言罢,他便领着几人,给江小道和胡小妍磕了三个响头。
“大哥大嫂在上!咱们几个从今以后,全听你们的话,你们让咱们干啥,咱们就干啥!要是谁敢有二心,就天打五雷轰,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尿尿淹死,拉屎熏死!总之一句话,不得好死!”
小要饭的肚里没啥墨水,说的都是实在话。
闻言,江小道挺满意,唯一有点厌烦的,就是这帮小要饭的,遇到点事儿就爱围在一块儿商量,心想这大概就是报纸上说的民主吧?
胡小妍却没有一点笑脸,而是抬起手,招呼着为首那个孩子过来。
小要饭的以为要给赏,便立马屁颠屁颠地走上前去,却不想,刚要开口道谢,就听耳边突然灌进一股恶风,只见胡小妍不由分说,抡起手中的短棍,直接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
小要饭的躲闪不及,眼眶上被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登时眉骨开裂,顿觉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众人一阵惊呼。
别说是其他孩子,就连江小道都没料到胡小妍憋着这么一出!
小要饭的怒从心头起,厉声喝道:“操,你咋打人呢!”
敢骂大嫂!
胡小妍当即又抡起棍子,无奈她毕竟是个残废,又是个女人,这一棍没等抡出去,就被那小要饭的伸手握住棍子。
“我咋了?你凭啥打我?”
见状,江小道眼神瞬间一冷,双手立时撑住炕沿儿——只要那小子敢对胡小妍动手,哪怕只是流露出半点意图,江小道都会立刻废了他,没有半点犹豫。
可胡小妍这边,却是面沉似水,毫无畏惧。
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暴力!
或者说,她的整个童年,都在暴力中度过——尽管她从未表露过,但这才是她所熟悉的语言!
一个小要饭的,筋鼻子瞪眼,想吓她?
“松手!”胡小妍命令道。
小要饭的忍不住瞥了一眼江小道。
“看我!”胡小妍厉声打断道,“现在不是你大哥在跟你说话,你得看着我!”
气势这东西,虽然无形,却又切实存在。
小要饭的咽了一口唾沫,气势上矮了半分。
“你……你先告诉我,凭啥打莪?”
然而,胡小妍根本不想解释,而是扭过头,冲屋里唯一一个小姑娘说:“小花,去把灶台上那把柴刀拿来。”
名叫小花的姑娘顿时一怔,也不知道该去还是不去。
“你们刚发的誓就忘了?”胡小妍提醒道,“小花,你不拿,一会儿就该罚你了!”
小姑娘已经吓得够呛,一听这话,连忙应了一声,就往厨房那边走。
那小要饭的听见动静,看了看胡小妍的腿,又看了看胡小妍的眼神,心里突然如坠冰窟,顿时明白了大嫂是要动真格的。
他毕竟不是江小道,骨子里没那股横劲儿撑着,整个人立马怂了下来,说话的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
“大嫂,我……我错了!你饶我这一回吧!”
胡小妍抬起胳膊:“找你大哥求情!”
江小道一怔,心说这里还有我的事儿呐?
可俩人毕竟已经行了夫妻之实,眼神一碰,江小道便明白了胡小妍的意思。
“大哥,我错了,我都不知道我咋惹到大嫂了,你饶我这一回吧!”
江小道故作深思,随后道:“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吧。”
小要饭的如遇大赦,立马松开棍子,跪下来磕头。
胡小妍这才对屋里的其他几人提醒道:“记住了,你们只有一个大哥,无论什么事儿,都只有跟大哥商量的份儿,轮不到你们自己在那叽叽喳喳!”
众人连忙齐声答应。
胡小妍又看向眼前那小子,冷声说:“你刚才骂了我。”
小要饭的挺自觉,立马自己抽自己嘴巴,赔罪道:“大嫂,我刚才犯浑,下次再也不敢了。”
“停!没让你自己打!”胡小妍将他喝住,转而看向其他几人,“记住,无论是谁,敢冲撞你们的大哥和我,你们都不能放过!过来,一人扇他一嘴巴!”
立威!
江小道和胡小妍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个小要饭的,是这伙儿孩子的小头目。
但堂口里只能有一个大哥,那就必须要破掉这个小头目的威信。
“啪!啪!啪!啪!”
罚过了,也该赏了。
胡小妍很自觉地把白脸的戏,让给小道去唱。
江小道给他们一人一块银洋,并像老爹当年说过的那样,警告他们不许随便乱花,否则会引起别人怀疑。
得了赏钱,按说是件高兴的事儿,可小要饭的,却再没了刚进屋时的欢快氛围,一个个的都很严肃,也终于算是有了点堂口的模样。
走到那个领头的孩子面前,江小道特意多给了一块。
“这个,你拿去买点药。”
可小要饭的却拒绝道:“大哥,不用了,这事儿赖我自己!”
江小道觉得他也挺有意思,就问:“你叫啥?”
“小栓子!”
再问其他人,好么,全是穷人家图好养活起的贱名:小栓子,二柱子,小疙瘩,狗剩子,唯一一个小姑娘叫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