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德二十三年浓秋,靖国都城郊外。
官道边那几株野生芙蓉正值花期,枝头秋花开得正浓,几欲教人误以为春。
过往路人皆行色匆匆,谁也没注意到最大那棵花树下正躲了个鬼祟‘少年郎’,嘴里叼着个吹针暗器,频频朝着官道上探头探脑,目光始终锁定在一位面容清隽的白衣男子身上。
针有毒,只等那男子走近一些,便取他性命。
赵谨儿之所以敢这般当街行凶,并不是因为她女扮男装容易逃脱,而是因为她足够有恃无恐。她乃护国大将军之独女,只要不造反不弑君,无人敢伤她性命。
反倒,若是她杀了此人,败坏些名声,能籍此毁了她与怂包太子的赐婚,那才真是一石二鸟!
那男子虽生得身高腿长,却信步闲庭走得极慢,好似在惬意地游山玩水。
赵谨儿恨恨的望着那道越走越近的身影,不由再次回忆起了三日前那个雨夜,顿时呼吸凝滞,难受不已,扒着树干的手也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她留书出走,千里赴都城,一路无恙,独行至京郊百里外,眼见胜利在望,居然跟此陌生男子同中情毒,荒唐一夜··自己这个将来要做太子妃,搞不好要母仪天下的人,哪怕娘家再强硬,也不敢送这种绿帽给未来夫婿戴。
若要保密,只有灭口。
赵谨儿早就想到此节,只不过几番刺杀均以失败告终,还害得她的佩剑被已这瘟神的机关所毁,剑刃断成几截,徒留空空如也的剑柄剑鞘。
那男子走着走着忽然驻足,侧身从树上摘了朵芙蓉,似乎兴致不错,低头捧着那朵粉云团子般的花仔细看了看。
西风微动,撩起了他的宽袖,露出半截白瓷般的手腕。
赵谨儿躲在树后远远瞧着这一幕,忍不住眼睛发直,心中徒然生出个词:人比花娇。
啊呸!赵谨儿面上发烫,咬了咬吹针竹筒,暗道,这死不足惜的男狐狸精,竟敢蛊惑与我?不过,此刻这般静静站着,正是最好的吹针机会。
去死吧!赵谨儿探出头瞄准了方向,心下一横,朝着那人雪白的脖颈用力一吹——
就在毒针吹出去的同一瞬间,赵谨儿忽然觉得没由来的心头一钝,两眼发黑,整个人都晕得天旋地转,难受得快要站不稳,就往旁边倒下去···
男子微微抬眼,往赵谨儿的方向瞥了一眼,便有伏在暗处的死士凌空飞身而去,挥刀朝她藏身的那株芙蓉树砍去。
刘韫正在赏花,却不是真心在赏花,从小被人暗杀到大的他,早就发现了旁边有人在偷瞄他,故意走近些停下脚步,等着看此人究竟有何花招。
他幼年便被封为太子,从小便成为兄弟们的众矢之的,这么些年能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中百斗不倒,晃晃悠悠稳坐东宫,靠的便是一个‘宽厚仁德’。他习惯了,哪怕明知敌人企图,却从不在对手出招前下手,硬生生等着,用受害者的姿态给敌人致命一击。
今天也不例外,他好整以暇的等着,等坐实赵谨儿行刺,他再去名正言顺取其性命。
芙蓉树丛间,只见那暗卫随手打落飞针,一招便将树劈齐腰劈断,顷刻间花枝碎了满地,然后朝偷袭他主子的人攻去。
“轰!”
巨大的响声猛然炸起,有气拔山河之震撼。
赵谨儿虽晕头转向,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瘟神一副细胳膊细腿的白面书生模样,倒在地上肯定闹不出这么大动静。
下一瞬,赵谨儿只觉得脖子一痛、脚下一空,便发现自己的脖颈已经被一只布满硬茧的大手掐住,整个人被凌空提着,双脚离了地。
“唔唔··”赵谨儿本能地紧紧抓住正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挣扎着为自己争取呼吸的机会,并拳打脚踢:“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方才那忽如其来眩晕骤然消失,赵谨儿回神定睛一看,掐着自己的人,是个穿着玄色衣裳,面无表情的陌生男子。而此人的脚边,躺了颗死得很难看的树,满地狼藉。
那断树就是赵谨儿先前藏身那颗,方才还立着,此刻却横着,猜也能猜到,掐她脖子这位肯定是跟那瘟神有关。偏赵谨儿并不知,她口中的这位瘟神,正是她未曾蒙面的未婚夫,微服外出的太子殿下刘韫。
“哦,你是谁?”
刘韫捧着手中的芙蓉,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看了赵谨儿一眼,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微微扬起眉,脸上漾起了幸灾乐祸的笑。
“是你啊。”
那暗卫任凭赵谨儿踢打,手依旧像铁钳一般掐着赵谨儿脖子,将她举在半空中。
赵谨儿的脸憋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瞪了正在看她的刘韫一眼。刘韫朝暗卫摆摆手,赵谨儿便被放了下来,被丢在地上摊着大口喘气。
“兄台不是东去燕城了么?”刘韫幽幽叹了口气,表情十分儒雅,语气却是阴阳怪气:“怎么,尾随本公子到荆京来了。”
谁尾随你来的?我本就是要入京。赵谨儿本想反驳回去,但忽然想起那日早晨醒来,自己灭其口未遂,反而落到了此人手中,又是夸这瘟神好看又是夸这瘟神心善,真是好话说了半框,就差求着瘟神同他义结金兰,啊呸,拜把子做兄弟,才将这位贞洁烈男哄得放下了匕首,放她一生路。
赵谨儿得知他要南下去金州,立刻隐瞒了自己要往北去荆京的行程,而是撒谎要往东去燕城。继而又不停夸他,做尽了依依惜别姿态,各种遗憾不能顺路同行,才终于脱了身。
不用说,两人都撒谎了。
赵谨儿没好气瞥他一眼,反问道:“你不是说南下去金州么?”
”本公子想去哪,就去哪。”刘韫略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