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00年,旗国皇帝顾锦城在盛京敕令兴建英才院,昭告天下,命从六品以上官员家中所有未及冠的子嗣,皆须背负书箧,远赴京师,入英才院,由学博统一 jiao 化,深入研读圣贤之典,以期未来学成之日,能够步入朝堂,为官一任,造福百姓,共襄社稷之繁荣。
天色渐晚,英才院的一间风斋里,明亮的烛光随风摇曳,光影映照在精雕细琢的木制窗棂上,勾勒出一个清瘦的身影。
轻红从外间进来,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汤药,“公子身子还未好全,怎又开始修书了”,轻红的声音中带有几分心疼与责备,埋怨地瞧了柳悬一眼,终了还是轻叹一声,不忍同他计较。
柳悬身着一席素色长袍,端坐在堆积如山的案几前,发丝如墨色瀑布般,轻轻地垂落在柳悬的身后。
柳悬手中的笔在白色的宣纸上灵巧地跳跃、舞动,勾勒出一行行像古画一样美的符号,灯光的斜影下,柳悬的字俊逸潇洒,又隐含一丝凌厉与苍劲。
“不妨事”柳悬惫懒得很,只见他讨好的笑着,用低沉、温润的嗓音,努力辩解道,“睡得久了,身子实在有些乏,总要起来活动活动,方能驱驱身上的病气”
轻红自是知道她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况且她说也说不过他,所以在柳悬主动低头向她讨饶后,轻红也只是佯装出生气的样子,娇俏地白了他一眼,而后,便乖乖去帮他研墨了。
这时,一直在外练剑的飞雪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公子,连松求见”
飞雪向来不愿介入轻红与柳悬之间的对话,就像她耳力极佳,在外也能将屋内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但她仍会装成一副什么都听见的样子,只乖乖做个毫无存在感的传声筒。
“他怎么来了?莫不是少将军还想找咱们的麻烦不成!?”不出意外,柳悬还没出声,如临大敌的轻红先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十分警惕、万分不悦地抱怨起来。
“轻红......”柳悬轻叹一声后,温柔地制止了轻红,语气中没有责备,满是安抚。
轻红当然能听明白柳悬的意思,其实她也知道,知道连松虽然现在是少将军的贴身暗卫,但他是宋将军给少将军的人,所以说到底,连松至少在名义上还有一半代表了宋将军本人。
正因如此,于情于理,柳悬都不能不见连松,更不能像对待丹良那样简单粗暴地对待他。
柳悬放下笔,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向飞雪柔声道:“请他进来吧”
“是”飞雪接下指令,转身退回庭院。
此时,连松正站在庭院的杏树下端详飞雪刚落下的佩剑。
月光透过树梢的缝隙照在男人那如青松般提拔的身躯上,为他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孤傲。
连松在察觉到飞雪的气息后,自知自己不问自取的行为太过冒昧,赶紧用双手呈上的姿势,将飞雪的佩剑奉还于她,“抱歉!”
飞雪拿回剑,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侧过身,示意他可以入内。
连松欲言又止,他拱手谢过飞雪,只不过在他准备进屋之前,他又犹豫了片刻,停了下来。
“姑娘”
连松叫住飞雪。
“方才,我远远瞧你使了青莲剑决中的第四式,万莲并蒂”
说着,连松抽出佩刀,依样比划起来。
“当时你的剑尖在回挑时,肘部离身体太近以至于让自己被剑气所伤”
连松使刀,像用剑一样,还原出自己刚看见的场景。
“姑娘下次不妨试试将手肘向侧上方再抬高三寸,我想应该会有所改善”
连松边说边向飞雪演示了一遍。
说完,连松痴痴一笑,如释重负般推门而入,只是......他当时不曾回头。
不然,他就会看见冰雪天地中有一朵娇艳的红梅在出现片刻后,迅速消融。
月光从连松拨开的门缝间,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将连松的身影拉得很长。
“连松,见过大公子”
连松俯身行礼的动作若行云流水般自然得体,即便他与柳悬的身份悬殊,可他在柳悬面前依旧不卑不亢,只留给人一种沉稳内敛的印象。
“宋卫尉不必多礼”柳悬依旧坐在堆叠如山的案几旁,他抬手,隔空虚扶,示意连松起身,一如往常,随意、平和,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少将军有何指示?”
柳悬轻扫过堂中央那具精美、巨大的箧笥,端起轻红搁在他手边的汤药,像饮白水般不动声色地喝下。
随着汤药流动,屋里逐渐弥散开一股浓烈的清苦味。
连松闻见那苦味,饶是他这种从小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吃尽苦头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蹙起眉。
连松指了指同行的箧笥,回:“主子挂念大公子的身体,命属下送些补品药材与被褥衣衫过来,望大公子多多保重”
待柳悬轻置下药碗,房间内的苦气慢慢散去,他重拾起笔,继续描绘出纸张上的隽秀文字。
“少将军有心了”柳悬淡然一笑,知道连松此行仅受命于宋旌一人后,他略感心安。
此前柳悬以为连松是得宋将军的令才来宽慰他,不敢怠慢,如今虽然自在些许,也已确定宋将军与连松无关,但柳悬心下的疑惑却更浓烈了。
往常,倘若宋旌醒来,那定是要闹着烧了他的幽兰院,直到宋旌被宋将军赏个几十军棍,打得宋旌跳不起来,再领宋旌跟柳悬一起吃顿饭,而柳悬佯装出乖顺模样,假意与宋旌讲和,他才会愤愤不平,被迫罢休。
怎的?那个以前动不动就叫嚣着要烧他的院子,时不时就摆出一副想冲上来凑他个千八百遍的呆子居然真的开窍了?甚至还想主动跟他虚以委蛇、粉饰太平?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简直是比太阳有悖常理还要奇怪!
柳悬实在是想不明白,宋旌为何要特意命连松送些东西过来来示好?更不知道他的这些劳什子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