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霜也受过不少伤。
她自己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也多,只是手法不行,挺疼的。
她习惯了,倒也能忍,但裴度不一样。
细皮嫩肉,又是一介文人,可能受不住。
江烬霜轻吐一口浊气,靠近了裴度胸口处的伤口。
冷凉的呼吸喷吐在男人的肩膀处的伤口,裴度微微抿唇,身子稍稍颤动一下。
却也只是颤了颤腰身,半分没退。
“裴度,我要来了,你忍着些。”
他垂眸,长睫颤抖:“好。”
江烬霜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力道了。
带着凉意的药膏涂在他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将那血色覆盖。
江烬霜涂了厚厚一层,她低着头认真处理着伤口,并未注意到头顶处的视线。
浓墨的双眸,眼底有一瞬的猩红,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消失不见。
墨色翻江倒海,他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两只手垂下,只是看她。
突然间,他倒吸一口凉气,漂亮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江烬霜上药的动作停住,沉声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殿下继续便好。”
“裴度,要不换个人吧,我下手没轻没重的。”
“殿下做得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
马车外,京墨笔直着腰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这这、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对话,大人敢说,他都不敢听!
咽了口唾沫,京墨驱车的速度慢了一些,对马车中传来的声音只当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江烬霜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也终于后退几分,重重吐出一口气。
“好了,”江烬霜语气轻松几分,又拿了一旁的绢帛,“我帮你包扎。”
比起上药,江烬霜包扎的手法倒是很到位。
不过三两下的工夫,江烬霜便将他肩膀处的伤口用绢帛包扎完毕。
终于止了血。
江烬霜上前几步,解了裴度的穴。
“衣服你自己来换。”
裴度微微颔首:“有劳殿下了。”
江烬霜没说话,只是背过身去。
背后,不久便传来了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刚刚江烬霜给裴度上药,只是脱了他的上半身,但他若是换衣裳,肯定是要换一套的。
一想到这里,江烬霜就有些不自在。
“我……我去马车外透口气。”
身后,男人静默一秒钟,随即平静地开口:“好,殿下当心。”
江烬霜应了一句,掀开车帘终于来到了马车外。
京墨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瞪大了眼睛,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殿、殿下,大人他……没事吧?”
虽然京墨听着两人刚刚在马车中的对话,让人面红耳赤的。
但理智告诉他,大人现在还生着病呢,不至于做那种事吧?
江烬霜点了点头:“没事了,他在里头自己换衣服呢。”
换衣服?
京墨拦住自己的思绪,对着江烬霜咧了咧嘴角,没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江烬霜当然不知道京墨在想什么,她坐在了京墨身旁的位置,迎着凉爽的夜风,刚刚那点乱七八糟的心绪终于被冲散。
江烬霜发现,她从京城回来这么久,好像每次跟裴度见面,都是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的气氛。
如今忽然变得和谐几分,竟然让她感觉有些诡异。
“京墨,”她百无聊赖地开口,“你跟在你家大人身边多少年了?”
京墨认真道:“回殿下,大人登科高中后不久,属下便跟随在大人左右了,算算时间,也有三年了。”
“那跟本宫似乎差不多,”江烬霜又笑着问:“那你跟在裴大人身边这么久,觉得他性格如何?”
“啊?”
当着主子的面议论主子不太好吧?
但转念一想,反正公主殿下在这,京墨也没什么好怕的。
嘿嘿一笑,京墨开口道:“主子品性高洁,人品贵重,就是性格……稍冷了些,若是不相熟的人,可能会觉得大人不太近人情。”
江烬霜摸摸鼻子,毫不避讳:“有道理,本宫就一直觉得裴度冷冰冰的,没什么人味儿。”
京墨闻言,急忙摆摆手:“殿下误会了,属下不是说您与大人不熟。”
顿了顿,他挠挠后脑勺:“属下是觉得……大人他,其实有时候,人还是不错的。”
江烬霜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京墨,你家大人是不是常常扣你俸禄啊?怎么感觉你对裴度也一副积怨已久的样子?”
“殿下慎言慎言!”京墨轻咳一声,急忙低声制止,“属下对大人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可不会因为大人罚俸半年就怀恨在心的!”
江烬霜笑得更大声了。
她扶着自己的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她发现,京墨这人吧,为人处事上聪明得很,但是跟旁人说闲话时,又真诚笨拙。
看着江烬霜笑他,京墨憨笑两声,低下了头。
他其实心中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昭明公主的。
当时大人旧伤复发,只是旁人的几句流言蜚语,京墨便顺理成章地以为,真的是殿下为了给大人一个教训,才让人给他下了毒。
——他明白,因为对殿下的了解只是通过旁人口中的只言片字,所以京墨对江烬霜,还是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偏见的。
这种偏见,其实很不公平。
他理所应当地以为,是殿下给大人下了毒,可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殿下其实,也没有传言中那样坏的。
想到这里,京墨心中的愧疚更深。
看着面前笑得开怀的江烬霜,京墨张张嘴,想要道歉。
“殿、殿下……”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