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里求存的人都这样,爬得快,机会多,一百个里面几乎就要死一百个,只看什么时候死而已。
果然,方重勇微微点头道:“你聪慧异常,心智过人,实在是可惜了。若是圣人没有阉割你,本节帅一定调你到身边为长史,出谋划策。
你回去就按刚才的去说吧,当然了,你也可以在圣人面前说本节帅坏话,这个无所谓的,来日方长嘛。”
方重勇言谈之间,不动声色的给基哥上了眼药。
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威胁,高尚连忙辩解道:“某还未谢过节帅救命之恩,岂能在背后说节帅的坏话。”
他其实还真想跟基哥告状,说方重勇“心思深沉,有不轨之心”。
可是思来想去,却发现二人现在坐一条船上。
高尚说方重勇有问题,那等于是在说自己这次能回来,也是方重勇故意为之。如果方重勇是反贼,那不是反贼的你,怎么可能被放回长安来?
高尚向基哥告密,等同于自杀!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只怕方重勇凭借圣眷不见得会有什么损失。但高尚自己将来能不能顶得住方重勇的报复,可就难说了。
来日方长,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若是想报仇,将来有的是机会!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高尚这样勉励着自己。
沧海桑田,峰回路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是方重勇继续风光无限,还是自己翻身做主,都要两说呢!
今日断臂之仇,十年后再报都不晚!
高尚在心中暗暗发誓,今日方重勇给他的耻辱,自己将来必定百倍奉还。
“没有便好,你明日便返回关中,向圣人检举朔方军中有心怀不轨之人。”
方重勇一脸淡漠,语气森然说道。气势逼人,容不得半点拒绝!
高尚感觉得出来,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他连忙点头哈腰道应承道:“请节帅放心。这些事,某一定办妥。”
“嗯,如果没别的事,本节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明日某派人送你去驿站,你自己回长安吧。
我就不送你了。”
方重勇很是随意的说道,并没有将高尚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或者说,压根就不在乎高尚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种漠然,深深刺伤了高尚的自尊心。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很有本事的,他也曾经认为方重勇就只是有个好爹。
没个好爹,他什么都不是!
高尚认为,如果他爹是方有德,现在也未必不能当节度使!
大唐,就是属于权贵们的世界,他们要什么就有什么!
而自己这个河北寒门出身的人,什么也没有。往上爬的过程中,遍地荆棘!
基哥要阉割他,说阉就阉了!方重勇要砍他胳膊,说砍就砍了!
他无法反抗,甚至连报复都做不到。
这些权贵们,除了手握大权外,他们还有什么?
高尚越想越气,仅剩下的那只手,将手指捏得发白。
可是,他现在却只能是……无能狂怒。
高尚接过方重勇递过来的那封分量极重的“招揽信”,那本来是他用来收买经略军军使浑瑊的。
一旦掌控了经略军,基本上就掌控了灵州的防务。将来永王只要抵达灵州,振臂一呼,那就……
可恶,就差那么一点点!为什么总是只差一点点!
高尚心中暗暗惋惜,真就差了这一步。他原本以为铁勒九姓的人应该十分容易收买,没想到恰恰相反。
这些人很愣,很头铁,油盐不进!
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过还好,自己的脑袋还在,未来还有机会!
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方重勇已经推门而出,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砰!
方重勇已经离开院落之后,高尚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这才恨恨的一拳砸在桌案上!
“上天对某何其凉薄!”
高尚感慨哀嚎道,低头垂泪。
他不服。
现实一直在捶打他,反复捶打没有尽头。
凭什么呀!
……
高尚离开灵州了,由方重勇派遣亲信护卫沿途护送。名为押送回长安受审,实际上高尚与方重勇之间究竟有什么内幕,边镇那些丘八们谁也不知道。
但普遍感觉方重勇对天子还挺忠心的!
高尚离开灵州还没几天,河套经略大使,兼朔方河东两镇节度使方重勇,召集朔方军中边将,到灵州城内开会,商议防备回纥人寇边事宜。
众将不疑有他,这是必然会有的操作,他们皆是马不停蹄的赶到灵州。稍作歇息后,便立刻前往节度使衙门,参加会议。
这天下午,灵州飘起鹅毛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方重勇坐在衙门大堂主座上,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一众朔方军将领,又看了看外面大雪纷飞,不由得想起江打油的那句“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差点没笑出声来。
看到自家主帅在发呆,方重勇身边的录事参军封常清小声提醒道:“节帅,人到齐了。”
“嗯,那便开始吧。”
方重勇轻轻摆了摆手,大门口的车光倩已经领着一百手持角弓弩的银枪孝节军士卒将衙门口围得严严实实!
就连方重勇身后的内堂,都冲出来很多手持刀盾的猛士,由何昌期率领。站在方重勇身边。
这架势一看就不对头!
衙门大堂内那些身着军服,完全没有披甲,甚至连随身横刀都被收缴的朔方军将领,顿时面色微变。
不少将领与相邻之人互相交换眼色,都是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方重勇要玩什么。
“诸位,等会没有念到名字的,便可以自行离开衙门,但不要离开灵州城。
防备回纥人的方略,将于明日一大早讨论,到时候务必到此,否则军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