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趴在地上,给李光弼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方重勇没有多废话,而是入情入理的分析了李光弼本人的情况。
第一,伱是契丹人,是得到朝廷看重,才得以担任节度使。你的官职都是朝廷给的,是圣人给的。
如今你已经跟契丹部族脱离了关系,成为了大唐的边将。如果你背叛朝廷,其他人会如何看你?
第二,赤水军直接进入关中,或许有用,但路线太远了,时间久了,士卒思乡心切,劳师远征得不偿失。
而朔方镇在凉州以东,距离更近,风土人情也更相似。大唐边疆总需要人去驻守,你分河西兵马一部进朔方补位,也是大功一件。
第三,河北二镇兵马来势汹汹,战乱很可能短期内不会结束。赤水军在边镇,比在关中作用更大一些。
写完信以后,方重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自觉没有什么问题,便将其装入竹筒,封好火漆,这才感觉如释重负。
河北乱起,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埋骨他乡。
皇甫惟明的举动虽然突然,可是河北与关中的矛盾,却是一点也不突然!
大唐朝廷与河北地方的矛盾,堪称是积怨已久,任何辩白的言语都是无力的,唯有鲜血可以洗刷仇恨!
这其中谈不上什么是非对错,不过是大家都想过更好的生活罢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
看到车光倩走了进来,方重勇将手中的竹筒递给对方说道。
见车光倩不说话,方重勇疑惑问道:“还有事?”
“节帅,这天下,真就只有一个皇甫惟明么?
李光弼,会不会也有这个心思?”
车光倩幽幽问道。
“这个你放心,李光弼肯定不会背叛朝廷。他肯,我岳父也不肯。”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
不过车光倩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果然,车光倩压低声音说道:
“节帅,末将假设一下啊。如果我们抵挡不住皇甫惟明跟河北边军,丢了河东。被朝廷治罪是难免的,甚至会被当做典型处理,以儆效尤。这个就不说了,河东,或者说太原一定不能丢。”
听到这话,方重勇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为了激励士气,朝廷肯定会拿作战不利的将校开刀。”
“所以,末将想说的是另外一种情况。
若是节帅带着我等接连大胜,打得皇甫惟明没有招架之力。待节帅荡平河北后,只怕节帅麾下兵马已经不下三十万,所掌控的地方,不下朔方,河东,河北三地。
节帅在河西素有人脉,又远征西域颇有威信。
节帅那时候若是有皇甫惟明之心,朝廷便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节帅一家独大了。
试问,那位年迈的天子,会不会担忧节帅扶持哪一位皇子上位?将他一脚踢下龙椅?
他岂能容得下节帅?
末将斗胆预测,到时候节帅若是不能清洗朝廷,则下场一定不会太好。而节帅若是出手清洗朝廷,则立刻就变成了第二个皇甫惟明。
节帅以为要如何处断为好?”
车光倩直言不讳的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了。
“你所虑者,正是本节帅所虑。”
方重勇长叹一声说道。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
到时候,不是说他自辩不会谋反,基哥就认为他不会谋反的。
权术上的原则就是:你有没有杀人的心思,很多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杀人的能力!
平叛需要军权集中,而军权一旦集中,消灭了叛逆,那么平叛的军队,反而很容易变成第二支叛军!
特别是银枪孝节军本身就有香积寺哗变的前科在,怎能不让人怀疑?
方重勇此刻是真的想撂挑子,可是他如今已然身居高位,麾下小弟一大帮人,已经退不下来了。
别看何昌期、车光倩等人对自己都是忠心耿耿,好似被朝廷收拾,也愿意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可是一旦他这个节度使失去进取之心,手下人便会立刻抛弃他离去。
甚至拿着他的人头,作为晋升之阶。毕竟,没有人愿意跟一个废物混。
这便是忠诚的边界,嘴里说的天长地久,其实也只代表当时的想法。一旦情况发生改变,“永恒的忠诚”是否还会奏效,那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去送信吧,你说的这些,本节帅都明白,断然不会拉着你们这些兄弟掉火坑的。”
方重勇勉强笑道。
“节帅,其实何老虎的话,未尝不可,只是说得太早了。
朝廷若是对节帅不义,那也别怪我们对朝廷不忠了。
皇甫惟明可以清君侧,我们也可以。只要我们觉得朝廷应该清理,便可以清君侧。”
车光倩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果然,还是保守派觉得激进派太保守了么?”
方重勇摇头叹息,自言自语说道。
车光倩不知道这话是啥意思,不过他觉得方重勇应该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将竹筒挂在腰间,抱拳行礼告退。
等他走后,方重勇看着蜡烛上摇曳的火光,忍不住一阵嗤笑。
“动荡的时代开始了。
五姓七家的高门大户,横行乡里的土豪劣绅,你们准备好迎接新时代了么?”
……
云中城的城楼上,李良臣紧张的看着城下空空荡荡的场地,那些攻城用的云梯,如同垃圾一样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却没有任何人去管。
回纥人一来这里就猛攻城池,虽然因为缺乏攻城器械,回纥人的攻城效率很低,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呀!
李良臣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在付出了极大伤亡,动员全城百姓守城后,才勉强保住云中城不被攻破。
饶是如此,他也是感觉身心俱疲,摇摇欲坠了。
“岳父,看来回纥人是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