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笑,没搭理王崇古,经年老吏立刻听明白了王崇古的阴阳怪气。
一来,国子监这群士大夫们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陛下做出了这种决定;
二来,就是皇帝连五百银都看得见,还专门强调,无愧尚节俭的凶名。
做出这样的决定、尚节俭,在大明士大夫心里,都是张居正教育出来的怪胎,但其实张居正很清楚,这不是他教,是陛下自己的性情罢了。
“礼部上奏说下一科会试,要考韩非子了,已经把注解好的韩非子发给国子监了,王次辅以为呢?”张居正询问王崇古的意见。
“善莫大焉。”王崇古非常肯定的说道“只是这韩非子全篇,居然一字不差不做删减,这些儒学士们,恐怕又要认为是羞辱他们了,哎。”
“次辅是担心五蠹篇吗?”张居正思索了片刻问道。
王崇古点头说道“然也,韩非子在五蠹篇,指名道姓的骂了他们。”
张居正想了想回答道“韩非子骂的也是贱儒,又不是把所有的儒生都给骂了,谁跳脚,不就是把贱儒的这顶帽子,带到自己头上了吗?也挺好,贱儒自己跳出来了。”
“再说了,他们就是跳脚,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必然。”
“元辅所言有理。”王崇古认可张居正的想法,并且在浮票上落印,下一科的科举,要考《韩非子》了。
现在考举人要考算学,而考进士要考的东西很多,原来儒学的权重,正在逐渐的降低。
兴文教和振武事,是万历维新关于文化方面的重要部分,以科举为引,改革教育,这是大势所趋,这些个贱儒们就是再不满意,陛下活着的时候,他们只能憋着。
有本事就把皇帝杀了,没那个胆量和能力,就只能受这个气。
张居正和王崇古讨论的具体问题,就是韩非子里有一篇文章,叫做《五蠹》,说的是国朝的五种不得不除的害虫,首当其冲,第一害虫就是喜欢法三代之上的贱儒。
韩非子是法家,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守旧的儒生了。
用韩非子的话说古今社会风俗不同,新旧的政令自然也不同,若一味的追求宽大和缓的政令,去治理巨变时代的民众,就像是不用缰绳和鞭子,驾驭烈马一样的可笑,这是不明智的祸害。
古时候,万民为何不争?因为人少,即便是不耕种,打猎和采集就可以完全够用了。
三代之上所谓的宽缓之政,本身就虚无缥缈,经不起推敲和考证,真假不提,古人轻视财物,并不是因为仁义,而是由于财多;今人互相争夺,并不是因为卑鄙,而是由于财少。
(是以古之易财,非仁也,财多也;今之争夺,非鄙也,财寡也。)
今天急世之民,为何争抢?因为人多。
一个家庭有五个孩子不算多,而五个孩子还有五个孩子,大父还没死的时候,就有二十五个孙子了。
三代之上,先民才多少人?而现在民多而财寡,即便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劳作,依旧是无法供养这么多的人,所以万民皆争,不争就得挨饿受冻,而朝廷的政令,加倍地奖赏和不断地惩罚,结果仍然免不了要发生混乱。
(是以人民众而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
而在这个时候,这些个儒生们,只知道愚昧的称颂先王之道、宣扬仁义和道德、讲究衣物的华美、用诡辩、巧辩、言辞来抨击今日的政令,用先王时代的法度,来扰乱今日的法令,动摇君王的决心。
(学者,则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
这是韩非子抨击的第一蠹虫,学者。
而韩非子抨击的第二种蠹虫,言古者,就是假借纵横家之名谋取私利的人,弄虚作假、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借助国外的势力来达到私人的目的,自己放弃大多数的人社稷利益,还要鼓噪他人放弃集体利益,扰乱国朝的公序良俗。
(其言古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
五种蠹虫不除,国家灭亡,就不奇怪了。
儒家的至圣先师荀子骂贱儒,韩非子也骂贱儒,实在是这些贱儒,是真的招人恨,比如那监察御史李植,就不满大明朝的万国城政策,请求放开,彰显天朝上国的气度,被皇帝在皇极殿上否定了。
气度?这种事真的不能讲天朝上国的气度,当年南宋就讲这个气度,后来泉州蒲氏,把老赵家的宗亲杀了大半去,剩下的都打包送给了忽必烈,还是朱元璋以‘导元倾宋之罪’,给老赵家报了这个仇。
而这个泉州蒲氏,就是泛舟而来的回回商人,正经的异族人。
大明有祖宗成法在,是决计不可能开这个口子的。
极端保守派、保守派和复古派,完全不是一个派别,复古派、托古派,并不比保守派保守,但一定比极端保守派还要极端。
是上千年前的荀子和韩非子,都要批判的国朝害虫。
万历十四年五月,在开沽点检的酒香中,大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美酒节,还没有到月末大评比的时候,但无数的酒商们,带着自己的美酒,来到了北衙,共襄盛举,希望能够博得一个好名次。
在盛夏的酒香里,来自泰西的大帆船,也顺利的抵达了松江府新港,来自泰西的使者,在通州下榻报闻之后,使者在四夷馆住下。
“今年为何只有二百万两白银,往年都有六百万两白银,并没有听说这次航程,有帆船沉船。”陈学会眉头紧蹙的询问着面前的这个泰西人,费利佩二世的宫廷秘书,佩德罗·费尔南德斯。
佩德罗的眼睛是黑色的,有一头棕红色的头发,打理的极好,脖子上带着一个环状领,环状领是泰西贵族不可或缺的装饰物,理由是戴上环状领,就强制自己表现出一种高傲的、高大的、尊贵的、不可一世的姿态,我们从不低下头颅。
“富饶银矿发生了暴动,去年白银产量严重不足,所以只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