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堆的是煤,眼瞅着冬天过去了,堆场的煤用的差不多了,空空荡荡和漆黑的地面。
贺新依旧穿着那件皱巴巴的驼色短大衣,胸前挂着那台天津牌的手风琴,双手插兜,嘴里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蒋琴琴显然要时髦很多,一件修身的浅色羊绒大衣,拎着一只名牌的包包,发型也是当年很流行的那种反翘复古的发型,大大的耳环,手上的宝石戒指。
落魄和名贵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同时也暗示着两人之间从冲突。
这是一个固定的中景镜头,低机位微微仰拍,两人并排站在镜头中间,男左女右分居镜头的中轴上。景深处,一座人字形屋檐的工棚,贺新身后的屋檐是破败不堪的,且屋檐下杂草丛生;蒋琴琴身后的屋檐很完整,同时屋檐下是光洁的水泥地面。中间则是一道紧闭的门。
这是现搭的景,之前两天剧组的置景组忙活的就是蒋琴琴身后那结实严密的屋檐,还有屋檐下面干净整洁的地面。
之所以用舞台剧的拍摄方式,用张蒙的话来说就是为了突出喜感。贺新之前一直坐在车上做着心理建设,别看只是短短的几句台词,没有什么肢体表演,但通过这几句台词要展现一个男人的尊严与窘境、伤感与勇气等诸多矛盾的心理,内心戏是很丰富的。
“A!”
蒋琴琴首先开腔:“离婚,就是相互成全,你放我一马,我放你一马的事!”
咋一听很文艺。
贺新却嗤之以鼻:“离婚就是离婚,别扯那些没用了!”
说着,特干脆道:“我同意!”
“同意就好!”
蒋琴琴似乎松了一口气,很随意的把手伸进兜里。
千万别看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象张颂文一个系鞋带的动作,突然蹲下哭一鼻子,看起来很简单,但足够吊打小鲜肉,同时诠释了是什么才是真正的演技炸裂。
同样,盯着监视器画面的张蒙顿时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睛一亮,心中暗自感叹,好演员就是好演员,不用多说,现场就能给你所要的东西,甚至比你想象的还要精彩。
“那就抽空办了吧。”
贺新依旧一副屌屌的样子,道:“家里冰箱、彩电、洗衣机,你看着搬吧!”
剧本里这是体现陈桂林尊严的一句台词,但贺新演绎的过程中加入了调侃的语气,有故意恶心对方的意思,毕竟蒋琴琴此时手里拎着的一个包的价值恐怕都要远远超过家里的那些破烂。
果然,蒋琴琴一脸不爽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收废品的了?”
贺新莞尔:“我差一点忘了,你现在富裕了。”
“我什么都不要。”
“好,跟我想的一样。”
他翘了翘嘴里叼着的烟头,目光中流露出得意。
恶作剧般的自我安慰。
“但是……”
蒋琴琴抿了抿嘴:“小元我要带走。”
“什么?小元你带走?”
贺新神情一滞。
“陈桂林,我告诉你,孩子跟你是不会幸福的!”
贺新冷哼道:“你少拿幸福吓唬我,小元很幸福!”
这里,才是陈桂林真正要展现尊严的地方。
“卡!”
张蒙迟疑了一下,喊道:“贺老师,你把手风琴拿下来,咱们再来一条。”
“好!”
贺新把手风琴拿下来交给了工作人员。
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蒋琴琴,说起来剧组挺寒碜的,她身上名贵的衣服,包括那只香奈儿的包包都是她自己带来的。
蒋琴琴见他望过来,冲他展颜一笑道:“刚才怎么样?”
“台词还成。”
因为大家的目光都是偏离,只能通过台词来判断对方表演的状态。
蒋琴琴不服气的娇嗔道:“什么叫还成呀?就这几句台词,我一个人对着镜子不知道排练了多少遍,就是想在你贺老师面前来一手,结果就得了个还成呀!”
“咳咳咳……”
这货心虚的看了看左右,低声道:“琴琴姐,一会儿咱们车上再聊。”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开车。”
蒋琴琴促狭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得他有点顶不住了,这才笑道:“好啊!”
“呃……下一条,你准备怎么演?”
“就象刚才这么演呗!”
贺新朝她看了看,比划着手势道:“你把包背上,然后双手抱胸,就象这样……”
蒋琴琴不是菜鸟,眼睛顿时一亮道:“我明白了,贺老师到底是贺老师。”
说白了,就是从两人的姿势上更凸显两人之间差距,low的更low,富贵的更居高临下。
接着再次开拍:“A!”
两人往镜头前一站的姿势就让张蒙满怀期待,一遍下来,果然顺畅无比。
“好!”
张蒙拍着巴掌,不自禁的站起来,如果前一条能打八十分的话,那么这条绝对是满分。
接着便神清气爽的大手一挥:“过了,转场!”
下一场安排下人民路的一家综合市场内,当初选中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的一面墙上用瓷砖拼接的一幅“九寨秋色”的瓷画,特别漂亮。这场戏也是蒋琴琴饰演的小菊和程好的饰演的淑娴正面交锋的一场戏。
程好,包括与乐队成员们都在那边,张蒙的老爹老张在那边导演拍一些过场戏的镜头。
“车钥匙给我。”
沈明愣了愣,瞄了一眼走在后面的蒋琴琴,没敢吭声,很自觉的掏出钥匙递给贺新,自己则乖乖的上了后面的车。
蒋琴琴的助理依旧是以前拍《乔家大院》时的那个小姑娘,她早在当时就已经看出苗头,连跟都没跟过来,直接就上了来时的那辆车。
从红旗拖拉机厂到人民路有一段距离,从蒋琴琴过来到现在,贺新还没有找到单独聊聊的机会,毕竟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
剧组的其他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