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里愣了许久,还是俯下身子,看到了一个匣子,他伸出手去探,手指曲起抓握了下,把这个灰扑扑的匣子抓出来了。
王瞬琛呼出一口气来,把灰尘吹开,拍了拍,然后左手抬起按在桌子上,左右摩挲了下,抓住了灯盏,用打火石打了好几次,才勉勉强强点亮了油灯。
他在这大漠的夜色之中。
沉默着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拆解开来的甲胄,他离开的时候,将皇帝赐下的宝甲扔下来,但是却还是带走了自己在太平军里的战甲。
伸出手抚摸着这战甲,醉里挑灯来看,那一身甲胄朴素,没有皇帝赐下的宝甲那般玄妙威武,王瞬琛闭上眼睛,却不知是醉是醒,仿佛还能看到太平军营寨,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甲胄摩擦的,刀剑出鞘的声音。
轰!!!
王瞬琛的心脏用力跳动着,他把身上的江湖袍服脱去了,然后重新穿着了那熟悉陌生的甲,最后站在这里的就像是一个熟悉的将军了。
他用抹额把乱发扎起来,沉静道:
“大帅,我要回您的麾下了,此番历战,我必不辱没我太平军之名号,这五千人要我的性命,那我就要告诉他!”
他伸出手,握住战弓,那弓弦剧烈鸣啸着。
已经狼藉了十几年,心死了十几年的男人眼中再度燃烧起来炽烈的火焰,那弓剧烈鸣啸,背后化作巨大飞鹰法相,周围虚空扭曲,男儿到死心如铁。
神射将军不曾重回宗师,太平公已死去。
他也有他的死法。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彻里吉打算要趁着这个时候冲阵了,但是那寨子的大门竟然打开来,彻里吉微微皱眉,看到那寨门里只走出一个男子。
身穿耀耀亮银甲,上罩麒麟绯战袍,腰环猛兽吞口犀角带,握一把射山杀虎望月弓,拿一柄手腕粗细,刃口森然点钢枪,只那一人走出来,目光平静落下。
彻里吉竟主动勒紧了缰绳。
看着这熟悉的噩梦,看着这个人的鬓角已经带了白发。
“王瞬琛……”
“已经老了。”
寨子里传来喝骂的声音,但是王瞬琛已经手腕一动,枪往后面一戳,把这寨子门顶住,又劈落两侧机关,把门锁死,摘下弓来,凝气成兵,只是一下射出,把一个偷偷跑出来打算开门引这骑兵入内的叛徒给射杀在大地上。
血腥味道散发出来,王瞬琛看着前面,道:
“五千怯薛军,很好,非常好。”
“是符合我王瞬琛的死法!”
彻里吉毫不犹豫大呼:“冲阵!!!”
刹那之间结阵,但是就在气息相联的刹那,就已经有了三枚箭矢旋转飞出,只是刹那之间,竟然是循着军阵气机流转的缝隙射入。
三枚箭矢刺穿了唯一的弱点,从这些怯薛军面甲的眼罩里射进大脑,只如一声闷哼,三名怯薛军竟直接在军阵中倒下,竟是无比的巧妙,硬生生扰乱了冲锋的阵势。
王瞬琛已凌空跃起,六重天境的气息从一侧插入战阵,膝盖顶住那怯薛军举起的盾牌,眉宇如同鹰隼,弓弦鸣啸声音,又是三名具装骑兵倒下。
只是一个头发斑白了的,不那么年轻了的战将,穿着早已被时代抛去的战袍的甲胄,大笑着对那五千铁骑发动了决死的冲锋,模样看上去异样的惨烈肃杀。
“哈哈哈哈哈!”
“太平公李万里麾下,陷阵百保营,王瞬琛!”
他只有一个人了。
连坐骑也没有。
“前来迎战!”
老寨主想要冲出来帮忙,但是机关锁死,他跃下来,但是却被一根箭矢直接射断兵器,老寨主看到那里,一个人的奋战,沉湎于醉酒这么多年的王瞬琛,仍旧展现出了可怖的能力。
他面对着结阵的大军,面对着名将统帅,仍旧主动进攻。
避实击虚。
老寨主怔怔看着那堪称惨烈的冲锋,王瞬琛一开始击杀了十几个骑兵,然后就被军阵围绕起来,他的身上有了伤势,却越发痛快,神射无敌,手中有弓,谁人近身?
一个人,步战。
对峙六重天名将率领的五千名怯薛军骑兵。
竟是做到了杀伤上百人的战果。
彻里吉神色复杂,拉开战阵,道:“射!”
所有怯薛骑兵以一种如同展开花瓣的阵势包围了王瞬琛,然后整齐划一拿起来随身携带的精钢短矛,齐齐抬起,冰冷地指着王瞬琛。
那一瞬间的杀戮气魄浓郁到了让人绝望,彻里吉注视着这个自己数十年的噩梦,天下的传奇,心中想着,今日就是你的落幕了,神射将军。
走好!
彻里吉猛然劈下战刀:“太平军,亡了!!!”
“放!!!”
四千余根短矛直接覆盖王瞬琛位置。
都裹挟内气。
全覆盖式击杀,虚空之中,煞气相互勾连。
王瞬琛猛然拉开战弓,刹那之间疯狂连射的同时施展身法,他的箭矢飞出,旋转,碰触其中一部分短矛,反倒是引导其方位,让这些短矛在空中彼此碰撞。
羌族战阵被破!
王瞬琛双目瞪大,眼底有血丝。
只一瞬间看到问题,哪怕此身只剩下一个人,哪怕只残留一人。
那他也将会是太平军最后的战将,最后的士兵。
他所立足之地,太平军仍旧不灭。
彻里吉瞳孔收缩,看到那人竟从那战阵之中跃出,巨大的鹰隼法相振翅,双目明亮如同火焰一般,亦如当年,王瞬琛身上有被战阵撕扯出的伤口,但是目光紧紧锁定了彻里吉。
冲破战阵的同时,拉进了距离,猛然松开手。
箭矢攒刺而出!
彻里吉怒喝一声,煞气加持一人之身,汇聚四千余铁骑煞气,一刀劈出,劈碎了王瞬琛的箭矢,然后狠狠劈下,王瞬琛此刻再度坠回现世。
他只剩下独自一人,没有麾下铁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