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毒。」
「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他落在我手中的一枚棋子,这五年时间,阿史那应也已经好生经营了那一片草原,时间已经到了,我当为主公拿下那一片方圆千里的辽阔草原和马场,还有一位悍勇的将军。」
李观一道:「阿史那会反叛他的父亲?」
破军先生道:「突厥和中原不一样,不能以中原礼仪看待,他自小其实是在其他的地方长大,至于反叛-—----主公,就算是突厥的大汗王讨伐四方,他的寿命也要尽了。」
「突厥大汗王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住其馀的汗王。」
「突厥大汗王去世的话,十八部汗王里其馀十馀部必然分裂,七王阿史那下毒的事情被知道的话,便是其馀十七部共同讨伐他了。」
「他不是要反叛自己的父亲。」
「只是要反叛自己的命运罢了。」
破军褪去了表面上的狂傲,只是平静看着这堪舆图。
世人都知道麒麟军中有两位毒士。
却不知道真正冰冷的顶尖谋士,不需要毒计和毒策,只是不紧不慢地落子,
数年之后,就足以斩去一切其他的选择,这才是更高明的境界。
操控敌人。
操控对手。
李观一看着这疆域图。
若是将整个天下分成东部,中部,西部。
那若是将七王的草原,西意城吞下,则西部区域将会彻底归于李观一的治下,破军先生道:「七王那里,由我来去和他谈判。」
「好。」
李观一看着这天下,视线在陈国的关翼城顿了顿,似乎看到了年少时候居住的院落,那一座柳家私塾,回春堂,还有让大小姐崴了脚的大树。
最后还是移开,落在更辽阔的地方「那麽,就有劳破军先生了。」
李观一伸出手,从旁边的棋篓里面,取了一枚黑色的棋子,掠过辽阔的天下,秦王的袖袍翻卷着,上面的麒麟纹路逐渐扩张开来,逐渐变得透明,空洞。
「快,快些!」
「再快些!」
脚步踏在石头上发出连绵的轻声,衣袍在高速起落之间拉直,奔跑时候的劲风带起了一大片的落叶和白雪。
八重天名将,西南王段擎宇,亲自率领西南飞军,驰骋于群山之间,并未曾竖起旌旗,这些在西南特殊地形之中成长起来的精锐,擅长的就是群山之中的飞奔。
他们迅速跨越了那地形复杂,难以行军的群山间隙。
跨越了山林之中的屏障,跨越了四年前麒麟军在这一条艰难之路上发现的一个个驻点,最后抵达赤龙秘境,太古赤龙不加入战场,但是却并不在意这些。
太古赤龙亲自打开了秘境,充许这些军队进入。
西南王段擎宇率领西南飞军精锐,完成驻扎。
就在距离陈国的关翼城,不过只是区区五日急行军路程的位置上,麒麟的军旗高高扬起,在这风中烈烈的舞动着,那绯色的麒麟纹晃动着,犹如火焰。
而这些战士身着墨色的铠甲,簇拥在这旌旗之下,太古赤龙龙吟声中,拔高视线,垂眸俯瞰的时候,这簇拥成了一团的西南飞军就仿佛是一枚墨色的棋子。
啪嗒。
秦王手持黑棋。
跨越千山万水。
手指用力,最后落在了陈国和应国之间的群山当中,落在了赤龙秘境,发出一声脆响,蜡烛点燃的火焰倒影在了秦王的眼底,像是风中翻滚的旌旗。
「那就,落子吧!」
西南所部飞军前往赤龙秘境。
岳家军所部重组。
秦王亲自设高台,于三军之前,拜岳鹏武为大将军,赐节杖,封侯曰【穆】,坐镇三军,天下咸服。
李观一则是换上了江湖游侠儿的装扮。
他在这天下连续落子三次。
两暗一明。
其中一枚暗子,则是由他亲自去完成。
而天策府的动向,就算是其中的两枚暗子并不为人所知,只单单是岳鹏武封侯,为三军大将军,坐镇秦地中央的消息,就已经足以震荡四方了。
陈国·江州城。
陈鼎业把卷宗放下来了,这也已四十多罗的君王已经彻底白发,并不坐在王座上,终是平静坐在大殿的玉阶上,握着卷宗展开,看着这上面文字。
文武百官都不在,只有那个司礼监太监还在旁边。
「南翰文,来这里要经费了,呵————一千万两白银,你说,到了他的手里,能有多少呢?」
司礼监太监沉默,道:「奴婢不敢说。」
陈鼎业淡淡道:「不敢说吗?」
「我猜不到三成。」
「而这三成,究竟是否能腐蚀李观一。』
「孤觉得,可能性更是只有三成,说起来,都有些似是在做无用功了啊。」」
司礼监太监脸色惨白,不知道该要怎麽样回答这个君王的问题,而陈鼎业只是随意将卷轴放下,手掌搭在膝盖上,道:「不过,就不知道南翰文这剩下的三成银子,会做什麽。」
司礼监太监忽而明白了什麽,道:
「陛下,您是故意的?」
陈鼎业闭着眼睛,道:「故意的?不,并不是故意的,孤自是希望击败那李观一,鲁有先给我做了个样子啊,大陈的灭亡,怎麽能那麽平平淡淡呢?」
「只是,孤也知道,赢不了了。」
「大势已去,赢不了。」
陈鼎业亲口说出赢不了,但是他的眼睛里还是淡漠脾睨:「但是,赢不了,
就该要认输麽?并不是这样的道理,如吐谷浑之王那样放纵欲望,如党项王那样癫狂如死。」
「何等的可笑啊。」
「我中原皇帝,自也该有中原皇帝的死法。」
「我大陈曾经有过霸业。」
「既是霸主,那落幕怎麽能不去轰轰烈烈。』
「就算是倒下,也要咬下这天下的手臂,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