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盏是为他留下的。
他的心柔软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念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也有自己的恐惧,自己的执着。
这一夜尤其地漫长,赤帝召集了赤帝一脉的血脉宗室,无论长幼老少男女,
但凡赤帝一脉血脉者皆来,然后共饮酒,以谈论天下之事。
如是者三日不绝,宗室们觉得,这个桀骜不驯,不遵祖训的叛逆者,终于臣服了,于是欣喜不已,畅想着未来的天下和可能,畅想着大应国给的权威和富贵。
最后一日的时候,天边的天色刚刚擦亮,一缕鱼肚白升起来了,这古老的,
恢弘的中州也逐渐苏醒,人们清醒之中,彼此道一声好。
今日陛下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宣告。
赤帝陛下将皇宫都打开来,百姓若愿意观礼,亦可以按着礼数前去,这一天,百官都穿着自己的华服,贵胄们取出了先祖的兵器,如同巨龙龙爪之下的蚁,徐缓前行。
赤帝站在最核心,最巍峨肃穆之大殿前,这建筑犹如【八百年赤帝】这个存在,化作了真实的存在,俯瞰着他。
百官未曾全来,皆被拦在了这一座特殊的宫殿之外,此地乃是赤帝八百年天下的祖宗祭祀灵位所在,这一代的赤帝挽着文婉儿的手臂,安静看着这一尊尊的神位。
历代诸君,如在阴影之中,面无表情,如白纸之上所绘鬼面,刻板圣明,看着当代赤帝,当代赤帝看着这一尊尊祖宗的灵位,他上了一香,看着青烟袅袅升起。
「八百年赤帝先祖在上——」
「后世子孙携妻子婉儿,今日,终究要再做一次不合礼数之事情。」
他的身躯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但是看着烟火袅,身躯缓缓宁静下来了。
姜万象身穿王朝衮服在外,道:「陛下,老夫来了!」
命数,来了!
姜万象背后,群臣百官此地列下,巍峨肃穆冷漠,素王和麒麟潜藏于百姓之中,而在这整个中州的所有百姓注视之下,赤帝抬眸,看着远处,他从容不迫,
道:
「中州人,来了许多。」
「却正好做个见证!」
中州皇族们打算开口了,只是在这个时候,中州的宗室们忽然变色骤变,还未开口,就忽然口喷鲜血,一个个皆有墨色,显然已经是身中剧毒,有好几个直接迅速身亡。
转眼之间,死去了一片。
他们忽然惬住,然后看着那袅袅烟气里面的赤帝,反应过来了,道:「是,
是毒!!!」
是··
「姬子昌,你何等狠厉!!!
一个老者抱着自己的孙子,嘴里面咳嗽着鲜血,大呼:「你让所有的赤帝核心血脉饮酒,却是剧毒?!!你,你要做什麽!」
颜太保脑子一轰,起身踏前两步,只觉得眩晕,看着那赤帝一系的血脉皆倒下去,口喷鲜血,那些取利益,和当代赤帝斗了二十多年的宗室们皆咳血丧命。
无论老幼,无论男女。
当代赤帝的手掌紧了,袖袍翻卷,道:「姜万象,你知,什麽是太平吗?
,
姜万象看着眼前这个,被他评断为没有气魄的君王,当代赤帝轻声道:「如老师所言,赤帝一脉八百年荣光,中间中断,也有复兴,你要假借赤帝的名义,
那麽后来者呢——....」
「赤帝一脉还活着。」
「八百年,一千年,两千年后,赤帝一脉还会有,不死,不灭,不绝,如同一个怪物一样,扭曲着腐烂了,还活着,犹如一张最好用的,掀起乱世的大旗!」
「还是会有人,会有胸中有野心之辈,裹挟着赤帝之血,继续驰骋于天下,
还会搅动民心,还会自居正统,但是,这不是卿等之错,八百年乱世,八百年赤帝。」
「这个名号已经如同烙印了,都留存在了人心之中。」
「今日你裹挟天子,明日他裹挟皇孙,八百年赤帝一系的正统,这笼罩于天下之上的阴影,就是一个绝好的藉口,一个理由,一个传统,赤帝一脉,苟延残喘了好几次了啊。」
「我知道的.———」
素王的神色凝固,看着当代赤帝伸出手,帝王的十二章冕垂下,他看着前方的百姓,忽而笑起来,那种恐惧,那种从内心升起的恐惧,忽而消失了,他只从容道:
「八百年,赤帝持三尺剑而立不世之功,遂有此朝。」
「八百年后,几度生死。」
「不亦天命乎?!」
「岂能颓唐而终?!」
「若是要天下的话,就尽情以刀剑去争夺吧!」
他已经明白了,无论是禅让,还是夺位,都没有不同。
后者毋庸置疑,夺位者是叛逆,可被禅让者,一样是叛逆,一样会有忠臣,
会有被八百年赤帝笼罩着的野心者,以讨叛逆之名再起。
是啊,你我一样,皆有我们的宿命啊。
你开太平,我,平乱世。
草原上的草木焚烧成灰,第二年会大地回春。
他又看到了好几年前,大树下饮酒的少年和青年,他笑起来,抬起头,看着那青烟裹,看着那一个个牌位仿佛化作了阴影中的异兽,伸出牵连忠臣百官的手掌,要抓住他。
「我不会跑的,诸位先祖赤帝。」
当代赤帝笑起来了。
「我享受你们的庇护,享受了你们的荣光,我怎麽会跑?」
青烟袅袅,忽然喷出一股恐怖的烈火,烈焰汹涌,直接将这九层高楼大殿,
尽数笼罩起来了,恐怖至极的火势冲天,照亮了这天地苍穹。
赤帝一脉的所有先祖牌位,皆在此地,焚燃起烈焰。
素王的面色骤变,姜万象抬起头,惬惬失神。
他下意识拦住了想要灭火的宇文烈。
「是气运之火!」
于是,赤帝安静站在烈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