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黎明将至。
凤归云刚给魇兽挠完背,没过一会儿,它侧身躺下露出覆着银白皮毛的软胖肚子,示意她继续挠。她本欲弯腰蹲下给魇兽挠痒。
恰在此时,润玉伴着金鸦的啼鸣,踏着天际边第一缕曙光,从宫门口的长廊缓步走来。
凤归云停下动作,半弯着腰,将蹲却未蹲的模样,姿态甚是怪异。她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姿势,只顾扭头朝润玉眉眼弯弯地打招呼:“大殿下早!”随即又朝他身后的邝露道了声早。
润玉神色一怔。
凤归云入他的璇玑宫已有十日之多,从最开始的拘谨到如今与今夕月她们打成一片。即使如此,他却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难免对她的热情显得稍许无措。
反观邝露一如初见,对凤归云展露笑意:“魇兽倒是喜欢漓玖仙子。”
凤归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魇兽好似赞同般,用脑袋蹭了蹭凤归云。
润玉身上露气微重,手捧一琉璃瓶,瓶中只有几颗珠子。细看之下,便会发现每颗珠子的珠身光影浮动。有几颗像夜色中的星辰光华,应是在夜间采下的露珠。仅有的两颗似将黎明曙光拢入。天青与妃色,染了一层又一层;轻烟与薄雾,绕了一重又一重。一道晨曦乍从中间破开一条缝,与周围色彩交相辉映。
润玉将手中的琉璃瓶小心谨慎地交到邝露手中:“这些露水凝成的珠子很是难得,尤其是这两颗在夜与日交替之际所集而来的更是难得,切记存放时需得避开阳光。”
邝露接过琉璃瓶:“是,殿下放心。”她又流露出几分心疼,“殿下,您晚上布星挂夜的已是辛苦,更何况还要采集这些露珠。要不殿下还是回摇光殿休息片刻,再去批阅奏折也不迟?”
润玉眼中稍显不快,当下也不发作,只摇头轻声道:“无碍,我并非是刚修成的小仙需要休憩。天后诞辰眼看还有千年时光便要临近,这些珠子势必作贺寿之用,你且将其收好就是。”
邝露拿起琉璃瓶细细端量了会儿:“殿下,您给天后娘娘送贺礼是否还用这瓶子?”
润玉往七政殿的方向缓缓踱步走去:“你的意思是?”
邝露往润玉身侧走近了几步:“琉璃本就有色,若是用琉璃瓶,遮掩它们原本的光泽,岂非可惜?”
润玉突兀地停下步伐,定定地看着邝露。凤归云估摸此刻的邝露又惊又羞,只因她看见邝露直往后退了几步。
魇兽呦呦叫唤了两句,似乎在控诉她的手离了它。凤归云无奈地把手重新放回魇兽的肚子上,后者方享受地闭上眼。
“是吗……”润玉挪开看向邝露的目光,放到了她手中的琉璃瓶上。纤长的睫毛在白瓷似的皮肤上投下两道浓重的阴影,恰好遮住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许与一闪而过的犹疑:“母神她……”他转过身,吞下将要说出的话语,收敛起周身隐隐绰绰的悲喜,“那便麻烦你去帮我找一个好看些的瓷瓶吧。”
邝露的眼中满是亮色:“是,邝露定不负殿下所托。”话音刚落,她便踏着轻快的步伐掉头往宫外走去,想必是到外头寻好看的瓷瓶去了。
谈话间,润玉已经入了殿内。凤归云只好轻拍魇兽的小脑袋,跟着前头那位的步伐一同步入殿内。
随后,她找了今夕月身侧一处,挥手唤出软垫安静跪坐,端正的身姿活像七政殿外那两座镀金的魇兽雕像。
凤归云见润玉从砚台中蘸了些墨,提笔写了几字后,他的眉头微蹙,微微叹息。
这声叹息虽轻,但仍落入了豚豚耳中。许是今日是豚豚研磨烹茶,她自觉汗颜,赶忙向润玉道错。
“无碍。”润玉看了眼一旁依然低眉顺眼的豚豚,拿起摆在左侧茶几上的茶盏,想去替她解围。他饮下一口茶,眉头比之刚才皱得更紧了些。
他又瞄了眼豚豚,随之盯着盏中茶水,拢起的眉头渐散,淡淡的笑意在嘴角荡漾开来,他放柔了语气:“茶泡得不错。”
豚豚的全身起先像根绷紧的弦,一刻都不敢松懈。而后听到润玉这句,她的身子瞬间卸了全部力道,整个人方放松下来。
见此情形,凤归云灵光一现,这些细节不正是她接近夜神最好的切入口。
原是她之前想茬,总想着凑到夜神跟前,以此接近他。殊不知润玉这种大多时候看似含羞草般的性格,越是触碰,越会合起叶子。遮住自己,让旁人靠近不得。
那么,若是从日常细节着手呢?
润物细无声。
待他发现时,她早已越过他的心墙,翩然而至。
润玉很快遣了众人,独自在七政殿中批阅星君们递上来的奏折。
凤归云回到寝殿后,便问豚豚要了文房四宝,又张口向她讨了些润玉用剩的墨条。
豚豚把盛有几样物什的都承盘递给凤归云,不解问道:“小玖,你要这几样做什么?可是习字所用?”
凤归云笑哈哈地打着马虎眼:“差不多,差不多。”她又数了数呈在盘子里的物件儿,“咦”了声,旋即问道,“怎么少了那最重要的宣纸和墨块?”
豚豚抽出木盘底下的左侧屉子,赫然摆着一叠成色雪白的宣纸。她又另拉开右侧的屉子,里头全是用得只剩小半截的墨条。豚豚又生怕凤归云不知道怎么用这些物件,还特地为她介绍了一番。
豚豚本意想留在这儿观摩,凤归云倒对此并不在意。可天算不如今夕月蹦跶得快。殿外传来今夕月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声,像是叫豚豚过去帮忙。
豚豚只好撇下凤归云,余她自己一人在殿内,钻研起墨汁的干湿浓淡来。
清水入一白玉雕梅花纹水丞,纤手执起竹节样式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