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叫胡烈的什长身上扫去。
只见他大腿上的绷带整条都被血染得发黑,前后却又渗出一大圈鲜红的血迹。
显然就是被长枪捅了个贯穿。
“那你是什么意思?”丞相声音柔和了下来。
那浓须大汉一时说不出话。
丞相叹了一气:“以后擅拿百姓东西这种话,便是说也不能说。”
那浓须大汉用力地点头,随即嘴皮子上下微动,似乎又想说些什么。
欲言又止好半天后终于还是开了口:
“丞相,俺其实…俺其实是羡慕这龟…这石豪。
“被丞相打了一顿军棍,丞相还时不时来看他,又给他上药。”
这浓须大汉说到这有些扭捏,道:
“其实俺是在想…俺这腿,估计着是要不了了,将来大概不能给丞相打仗了。
“俺就…俺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等到丞相给俺也上回药,好让俺回去给俺婆娘和娃儿说道说道。
“以俺婆娘那张嘴,她一知道,那俺整个村就都知道了,嘿嘿……”
这浓须大汉说到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丞相一怔,深深地看了胡烈好一阵,其后才把手中簿册递给随行的僚属,亲自去旁边要取绷带。
那满脸浓须的大汉赶忙一瘸一拐地蹦到了丞相身边要抢过那把绷带:“丞相不用,俺就瞎说说!”
丞相不松手,目光在营帐中四处寻了寻,却没发现药,问道:
“药呢?”
那大汉道:“丞相,没有药。”
丞相脸色一沉,看向僚属:“你去把负责这片营屯药物的人叫来。”
那浓须大汉赶忙扬声止住:
“丞相,跟管药的没关系!
“俺是觉得俺这腿即使上了药也没用了,那么大一窟窿,肯定瘸了,还不如把药留给其他伤势轻一些的人。
“他们伤还能好,就还能继续跟丞相一起打魏狗!”
说到魏狗两字,这浓须大汉神色语气都变得激烈起来。
丞相听到这点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又环顾这营帐一圈。
本该有十人的营帐,此时只剩下了七人,这剩下的七人也都负了或轻或重的伤,伤得最轻的,确实是那个受了五军棍的石豪。
石豪目光与丞相撞上:“丞相,下次我去钻地道,我不怕痛!也不怕死!”
“好,好。”丞相对着他欣慰地连连点头,肯定了他的勇气,随即又环顾营帐中的士兵们一圈,勉力振声道:
“你们都很好。
“我们大汉能够有你们这群图国忘死的战士,何其有幸。
“若是军中人人皆能像你们这般,何愁伪魏不亡,大汉不兴!”
“丞相!”
“丞相!”
小营中的几名战士全部站直了身板,前所未有的激动,只恨自己文化不够,听完就只记得激动,记不得丞相到底说什么了。
不然传回乡梓,一定能让同乡父老们高看他们几眼吧?!
丞相还是叫人拿来了药,亲自给那满脸浓须的胡烈上了药。
等他离开那顶营帐许久,胡烈大腿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血肉窟窿还在他心里久久不去。
“丞相。”那名一直紧跟在丞相身后的府僚忽然发声。
丞相继续巡视着营地,没有停下脚步:“怎么了?”
“仆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丞相不应声,继续往前走了十几步,最终停了下来,却见他脸上的疲惫与无奈愈发的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可是军中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花时间来做这些小事呢?
“除了我,又还有谁能让这些战士愿意为了大汉效死呢?”
言罢,丞相继续向前走去。
那名僚属看着丞相疲惫发虚的步态,无可奈何地默默叹了一气。
…
…
夜半。
丞相仍在伏案批注文书,检查各营文书究竟有无错漏疏忽,检查负责各项事务的主官是真去做了事,还是只在文书上虚应故事。
他总能看出来。
魏延披盔戴甲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扬声急躁道:
“丞相,依我看,这座上邽短时间内根本打不下来!
“你之前说挖地道能行,可又被那郭淮破解!
“继续迁延下去,于战事不利!
“万一魏军上陇,那就完了!”
丞相将一卷简牍批好放到一边,抬头看向魏延:“文长的想法是什么?”
魏延大步走到丞相身边,铠甲当啷作响:
“丞相,我也知道这郭淮粮草肯定支撑不了太久,城内人心也乱,否则那上邽李氏也不会起义响应,以至满门屠尽。
“可咱们就是打不下啊!
“依我看,不如让我移师一万,去街亭跟马谡、张休他们一起断陇!
“只要魏军无法上陇,那这座上邽拿下只是时间问题!”
丞相思索许久,语重心长道:
“文长,不是我不想移师,而是无法移师。
“兵法云,十而围之,如今我们只有两万多人马,方阵甚薄。
“加之我们连攻一月未能拿下,已有兵疲师老之势。
“一旦移师,以郭淮之能,必定出城相攻。
“今敌有必死之志,而我无必胜之心,他们一旦出城相攻,我们有败无胜啊。”
兵少,是掣肘汉军采取激进军事行动的最大因素。
对于在数量上不能实现围城的围城军队,阵线会拉长,战阵会拉薄,被困之敌很容易破围。
而原本气势如虹的汉军,随着相持日久,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丞相能看出来,能与丞相拒兵这么久的郭淮也能看出来。
这位大汉的丞相确实没想到,郭淮居然有如此之能,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如此了。
魏延一下无法辩驳丞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