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许吓跑了郭子义。在放完水洗手时,他看着自己包扎好的伤口旁边,有几条弯曲的伤疤,脑海里忽地闪过第一次敲掉别人的牙,还不到七岁。
那是继夏姚和清棵第一次打架后,俩人从医院出来已经快一年没有归家了。
他上学再没人接送,一日三餐饭都自己做。当然,他其实不需要人照顾,清棵之前也形同木头人。
但是他不知道,没有了父母的大树遮挡,各种流言蜚语就会直线而下。
“清许,你爸爸真会偷懒,现在都不来学校接你了。”
“清许你妈妈呢?怎么从开学后就没再露面,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清许,他们肯定是背着你偷偷生弟弟妹妹了,我爸妈就是,现在都没空管我。”
学校蒸房里面,好几个小孩围着清许,七嘴八舌的,吵得他头疼。
拿上自己的饭盒,清许便迅速回到教室,远离这群人。
前桌的两个同学看到他,立马端着饭盒转了个身。
其中一个男同学问:“清许,听说你爸妈之前打架闹进医院了,还没有治好吗?”
女同学看了一眼他的饭菜,跟着问:“那现在是你爷爷奶奶在家做饭吗,怎么都不给你吃肉啊!”
清许之前有清棵骑车接送,都是回到家自己做饭,现在他没有时间,只能早上的时候把午饭一起做好,然后带着便当到学校里来吃。
清许抬头,很平静地陈述事实:“我没时间炒肉。”
听到这话,两个同学一愣,异口同声道:“什么?你自己做饭吗?”
“嗯。”
“那你爷爷奶奶呢?他们不管你吗?”
“我没有爷爷奶奶。”
“……”
那两个同学闻言瘪了瘪嘴,说他们也没有。过了一会儿,女同学说他好厉害,竟然会自己做饭。男同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后说自己有外公外婆,但是身体不好。
两个人说完,便一人给他分了几片肉,随后笑嘻嘻地叫他别客气。
本来三个人气氛和谐,一团纸突然飞过来砸到他们中间,吓得其中两个惊叫出声。
清许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是楼下邻居的小孩,叫孙赫,但在隔壁班读书。他跟这个人基本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去买菜的时候跟他妈妈碰见过几次。
孙赫挑着眉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到面前对那两位同学说:“诶,我劝你们别把好吃的东西分出去,他还不起的。”
清许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饭。女同学见状回应孙赫:“你是谁啊?干嘛这样!”
“我说真的,我就住在他家楼下。”孙赫垂眸对着清许的饭盒摇了摇头,“比我家狗都吃的差。”
孙赫说的是实话,清许只炒了一个豆芽菜,煎了几块豆腐,因为切的不均匀,火候没有把握好,那豆腐的四个角都糊了。
男同学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关你什么事啊?我们乐意!”
这个人个子比较壮,孙赫可能怕打不过他,耸了耸肩,转身准备出去,留下一句:“他妈在外面藏了一个奸夫,被他爸知道了追着打,两个人都已经快一年没回家……”
“孙赫!”清许叫住对方。
孙赫闻言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得意,结果迎接他的,并不是清许被惹怒的脸,而是一个文具盒狠狠砸在他嘴巴上。
那时候的文具盒基本都是铁制,那一下非常响亮。
当时的情况清许多年之后仍记忆犹新。当他砸下去,场面一度静止,所有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嘴巴里有血腥味,孙赫用手摸出来一看,才红着眼睛哭出来。而清许的表情却相当冷静,没有惊慌也没有生气,他用力把人推倒在地,然后骑在对方身上,双手举着文具盒一下又一下砸孙赫的嘴巴。
砰砰砰——
孙赫的哭声变成哀叫,嘶喊,双手抠在清许手上,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可清许像是感觉不到疼,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红瞳格外瘆人。
同学们都被这一幕吓到了,一个个伸手捂住了眼睛。
教室里动静闹得很大,老师很快过来把他们拉开。孙赫当即爬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接着门牙就缺了一颗。
“清许,为什么打他?”老师问。
清许脸上有几滴血渍,如实回应:“他骂我不如狗,还骂我妈妈藏奸夫。”
“那我又没有撒谎!”孙赫仰头大哭,少了一颗牙说话有点漏风,“这是我妈妈亲口告诉我的,叫我不要跟你玩,说你们一家都是疯子。”
清许眼睫一跳,顿时也想敲掉他妈妈的牙。
老师被满地的血吓得不清,指责孙赫不该骂人,也指责清许不该动手。清许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说:“我嫌他嘴脏,用的文具盒。”
“......”
等孙赫妈妈来到学校,看到儿子少了一颗牙,当即就骂清许是小杂种,还要抬手打他,还好被老师及时拦下。
“孙赫妈妈,你这一巴掌下去,至少要去警局待上半个月。”老师站在清许面前,把他护在身后,“而且你侮辱清许的妈妈,造人家黄谣,还说他们一家都是疯子,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这是要坐牢的!”
孙赫妈妈文化低,听不懂造谣,但是听得懂坐牢,顿时瞪直眼:“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然而还没等老师指认,孙赫就自己哭着鼻子站了出来:“妈妈你好几次早上买菜回来都跟我这样说呀。”
孙赫妈妈气死了,骂他傻。
七八岁的小孩正好开始换牙,这件事最后以互相道歉结尾。
老师把清许牵到办公室,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清许的手上本来就有很多刀伤,现在看着更加令人心疼。
“清许,打架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下次要是再跟同学起冲突,一定要先来找老师,听见没。”
清许却不认同,眨巴着眼睛看她:“老师,我没有打架,只是想让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