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秤杆随着季桓的一言一语升降起伏。
辛宜觉得自己方才莫名恍惚了瞬,竟然还顺着季桓的话点了点头。
如此,不是承认了方才自己污蔑崔节吗?
辛宜顿时有些气馁,悄悄抬眼看向季桓,却见他依旧垂眸看向卷册,心下不由得愈发凌乱。
可转念一想,辛宜不禁苦笑起来。
季桓误会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
自她嫁进季府,不是被包括季桓在内的季氏所有人认为是别有用心吗?
这件事,因为涉及到义父,她根本解释不得。
不过眼下能和季桓同乘一两马车,也是极好。
这样单独二人相处的时光,于她和季桓而言,除了那夜在仲闻阁外,几乎是没有的。
马车依旧在晃悠悠地缓行,辛宜竟觉得在这一刻,时光当真是快极了。
快到她闭眸再睁眼间,已经到了半山腰处。
由于道路泥泞,马车换成了软轿。
为防止弄脏衣裙,众人的马车下皆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又盖着一层松江白棉布,径直铺到每架马车对面的软轿上。
季桓和季珺等男子则骑马上前。
辛宜下了马车,抬眼望去,这才发现抬轿的轿夫个个魁梧高大,蜂腰猿臂,与两旁的黑衣侍卫别无二致。
虽然诧异,但知这定是季桓的主意,辛宜也未深究,遂而上了软轿。
一路无事发生,巳时末便行至净云寺。
好在未耽误时辰,寺内的法事终于午时三刻开始。
身为季桓的妻,辛宜理所应当认为自己该与他一同祭拜卢夫人。
对此,季桓没有制止。辛宜就在他身后的蒲团上跪坐着上香叩首。
一旁的季氏族人虽面色古怪,可也不得不随着季桓祭拜卢夫人。
法事持续了两个时辰,由净云寺的衷慧法师主持,替已故的卢夫人颂经超度,满愿升天。
此间事了,季桓则要带着季氏儿郎去天梧山的季氏祁陵,将卢氏的遗骸重新埋下。
这些事情,女眷不再适宜露面。辛宜这个季氏宗妇便要开始安置众人夜宿的厢房事宜。
季氏本枝人丁稀少,且此次又随着季桓去了祁陵。
为了便宜,辛宜就将本家的厢房安置在了祁陵附近的天水庵。
其余的旁支则随着他们选择。
倒只有一点,除了禄苍庵。
令辛宜诧异的是,天梧山上寺庙庵堂如此多。倒还真没有人选择禄苍庵。
季氏的护卫将半座山头都防御了起来,倒也不必担忧夜宿安危。
布置完这一切后,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四周起了水雾,笼罩得山间越发潮湿。
季夫人不愿再迁动,遂留在了净云寺。而季珺和季桓还未归来。
吃过素斋后,辛宜有些闷,就近带着素听素问在天水庵四处走动。
“山上也有白山茶吗?”行至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辛宜抬眼就看见了花池中盛开的白山茶。
昨夜山上落了雨,此处的白山茶竟然无事,辛宜暗暗诧异。
“夫人若是喜欢,打这出去,那有好大一片山茶园。”正在打水的老妪停了下来,指着洞门外对着的一条幽径道。
辛宜眼眸忽地亮了起来,提着裙摆就要过去。
“夫人,此间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吧。”素听劝道。
辛宜顿了瞬,又转身问向老妪道:
“师父,那园子远吗?”
“不远,下了台阶几步路就到了。”老妪笑道。
这话说得辛宜愈发心动,也不待素听素问,直接提着裙子下了去。
“台阶湿滑,夫人您慢些!”
二人见自家夫人已经走远了,无奈地只能快步跟上。
此时,老妪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真如那师太所说,下了台阶就到了。半山坡上,一片绚丽浓白惹眼至极。
“也不知谁如此有雅致,在此处栽了许多白山茶。”辛宜看着一望无际的花海,感慨道。
“也有可能是野生的呢?”素问折了一枝,放在手中端详道。
“那也不可有这般多,而且此处的山茶树干大多腕子般粗细,倒像是旁人栽的。”辛宜道。
“夫人,那我直接折些花枝,等回去插在瓶了可好?”素听和素问道。
辛宜笑着点了点头,又径自顺着山坡而下,步伐轻快。
若要说,她长这般大,还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白色山茶花。
世人更偏爱红山茶的浓艳绚烂,而此处却尽是白山茶,可见此间主人的崇高雅致。
辛宜想着,抬手折了一枝花枝,打算回去同素听素问汇合。
四周的暮色彻底沉了下来,不见星月。只有周遭零星的萤火。
对于暮色,辛宜并不畏惧。幼时在并州时,她和阿兄经常在外捉萤火虫。
那时候经常因为回来得太晚被父亲责罚。每至此时,阿兄就会默默将她挡至身后。
因着阿兄是义父的嫡子,父亲也不好再说她什么。
鼻尖掉落一片绿叶,重新将辛宜拉回现实。此刻她抱着一枝山茶,虽迷了方向,却也不着急。
馥郁的山茶香气萦绕在鼻腔,辛宜心下竟愈发安定。
下意识间,辛宜抬眸,发现前方竟有一丝昏黄微暖的光晕。
辛宜定住脚步,疑惑地看向来人。
迎面走来一白衫女子,眉眼清致,手持灯笼,看到辛宜时笑道:
“夫人,我家夫人有请。”
“此处……”辛宜看着她,又有些心虚地看向怀中的山茶花枝。
“此处的园子,正是我家夫人的。”
听罢,辛宜腼腆地笑了,不由自主随她前往。
对方称呼她为夫人,定是知晓她的身份。而且,能在此处种下一片偌大的山茶花,也当是高雅不俗之人。
故而,辛宜也不担心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