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今晚上不想做饭所以才带我来这儿的啊。”
格里沙回怼了他一句,过了一会却还是没忍住跟人走了进去。
他显然是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四处看看很是好奇。
在小摊车后面叫卖的小摊贩,飞溅的油花,地上肮脏漆黑的瓷砖,甚至还有随处可见的没人收拾的垃圾袋和木签,这里实在是算不上干净。卖得东西也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可就算是知道不卫生也肯定不健康,不过味道的确是闻起来很香。
这儿的人也和他以往见的人不大一样。人人的嗓门都很大,吆喝还价,打包装盒,动作利落。不知道怎么说,格里沙觉得这儿有一种肮脏杂乱但是生机勃勃的美。
秦追让人站在原地,按照他上辈子的口味儿随便买了点炸串,又点了饭团、煎饼和冰奶茶,拎着满手,回来塞到了小孩手里。
刚才卖炸串那家实在是太热了,秦追排队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将没开封的冰奶茶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才感觉降下温来。眼睛红红地笑着问小孩儿:“还想吃什么吗?快点单,过时不候!”
格里沙站在原地看了看,就看见一个卖彩色棉花糖的摊位,左右围着的多是小孩儿,或者是情侣买给自己女朋友的。
那家的棉花糖做得挺漂亮,不仅仅是圆的,还有各种卡通形状图案的,五彩斑斓,看起来都还挺好看。
心里其实有点想要,但是又觉得有点难为情,未免有点太幼稚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秦追多懂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肚子里面在想什么,将喝了一口的奶茶塞到格里沙的手里,说了句等着,就挤进了小孩子堆里。
过一会就看见一个超级巨无霸的炫彩棉花糖往这边走过来,简直是将人的头都盖住了,只是从后面露出一点小白毛。
再一动,秦追就从侧边露出张笑吟吟的脸来。
格里沙有点别扭的接过来,挺做作地说了声哎呀你给我买这个做什么,嘴角却偷偷扬起来。
棉花糖松松软软的,像是一朵飘在天上的云。那颜色鲜艳的简直是要将所有的色素都加了进去,他们油画画板上的颜色可能都没这上面的丰富。
但是其实格里沙一直都挺喜欢这样花花绿绿的东西的,当初学油画里面也未免没有这样的原因,他不喜欢太单调的空白的东西,会让他有一种窒息感。
过一会两人慢慢在大街上面溜达,慢慢你一口我一口溜达着吃东西的时候,那句谢谢才从格里沙嘴里面说出来。
“啧,和我说什么谢谢。”
秦追从他手里揪下来一点棉花糖,尝了尝味儿。
他其实还是挺爱吃甜的,但是也只能吃一点,还是纯粹的中国人口味,吃烘焙的点心会觉得太甜。
“以后记住啊,都不准和我说谢谢,不然就不给你买了。”
“——咱俩什么关系!”
格里沙嗯嗯地点了点头,右手从秦追手里接过一根炸蘑菇,小口小口地吃。
他上辈子有点猫舌头,不能吃热,也不能吃辣,吃东西的时候也是慢条斯理的,看着就很乖巧吃得很香的样子。
因为懒得拿,嫌弃沾手,秦追给他从袋子里面拿一串他就吃一串,被烫到了就咕嘟咕嘟地去喝冰奶茶,很快鼻尖上面就也冒出汗来。
胃里又热又凉,夏日凉爽的晚风从他们的身边吹过,将那点燥出来的汗水都吹干净了。
很爽利。
格里沙这边还正吃着呢,就发起愁来,小声和秦追抱怨。
“完蛋啦,吃这么多肉,又喝奶茶,今晚上又该睡不着觉了。”
他手上那串子上面的烤肠还有一口,犹豫着要不要吃完。秦追白他一眼,凑过去给他咬断了,仰头吞在嘴里嚼嚼,说话含含糊糊。
“……我现在严重批评你这个小同学!就是总是犹豫,就总是喜欢想太多!你管那么多干嘛,哎呀我们现在吃得开心不就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又谁说的清!”
“人生啊,就是要今天过得开心就好啦。这说不定下一秒就地震了,把我们都埋在下面,一起死掉。哈哈,这样一想就更好笑啦!”
他说话向来生冷不忌。
格里沙抿了抿嘴,赶紧用一只饭团堵住了他的嘴,自己别过头去不看他。
“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
秦追两只手都刚好被占着,饭团一时之间在嘴里拿不下来,于是只能快走两步,笑着用侧脸在人的肩膀上蹭了蹭。
头发软软地贴在格里沙的颈窝里,一阵麻痒。
“呜呜。”
好嘛。
那就不死,一起好好活着。
结果格里沙这天晚上果然因为喝多了奶茶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柔软的床上带着被子滚,想起白天秦追拍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说:咱俩什么关系!
格里沙躲在被子里悄悄咬自己的指甲,有点郁闷。
可他们俩之间,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
郎追没有多余的怜悯,他发善心的原则就是不危及自己的生命,在最危险的混乱地区挣扎求存了十年的人,他早就懂了一个道理,就是别瞎掺和那些会要命的事!
郎善彦和他对视着,见那张小脸严肃得像学堂里的老夫子,只觉得诙谐可爱,转开脸颤抖起来,秦简也在一边捂着嘴。
郎善彦憋了一阵,干脆笑出声来:“你小子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的,这下阿玛可彻底安心了,也是奇了,你这年纪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你这么谨慎,遇到点事就想着跑,到底是随了谁啊?”
郎追心里回道:随了开黑诊所的老头子。
郎善彦摸摸儿子的脸,“别担心,阿玛心里有分寸,没有和他们过多牵扯,连药瓶都是路边随意买的,不是我们家的。”
郎追一字一顿:“可是阿玛,你觉得老爷子活得过太后吗?”
郎善彦动作停住。
终于,郎追戳中了父亲最担心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