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往右边拉,砚台得放在左上的。
如此特异之处,朱安麒不错眼,看着看着,竟然痴了。忽然天人感应,性灵一语:“好生奇怪,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我那表妹柔儿。”
沈抒遥这才笔尖一滞,但脸始终未曾转过来。
柔儿?王慎柔?表妹?
沈抒遥轻微试探:“我亦扬州人士。”
仅此朱安麒便激动得语无伦次:“那,那你那天去菜市口了吗?我的表妹她才十七,我真的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哪怕千错万错为什么要让她担这样的不是?”
沈抒遥言简意赅:“九族,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
表哥朱安麒好端端地站着:“但是八辟呀,辟亲辟故。”
只差把皇亲国戚四个字写在脸上了,然而茜纱窗下小姐无情,看不见朱安麒眼中早已蓄满了泪。倒不是因为原多亲厚,他们表亲年节才略走动,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只是天生柔肠,素惜姐姐妹妹。
沈抒遥专心不二,朱安麒已然魂飞天外。柔儿妹妹仙风撼动琼林枝,襟裾那受红尘污,如今却已是黄泉河边无定骨。世事茫茫难自料,惊悉妹妹香魂已去的那天,朱安麒在家坐望忽悠忽悠闪动的红烛,竟无声淌下两行清泪来。
可是想到妹妹,不禁就想到叔叔。
仁宗曾念王院判救驾之功,指婚当时的皇五子,许王氏女为翊王正妃。虽后未再提,但君无戏言,宗室妯娌闲谈间,总能把这两拉到一块,他俩没绯闻她们真的想不通。王氏灭门之后,流言才终于熄火。
朱安麒父亲是个光头王爷,南安王相当于是一个尊号的性质,哪像他翊王叔,整个一有三军有封地的土皇帝。故而每每见了,那执的可不单单是子侄礼了。皇叔大王烈风四海宇内威云重重,朱安麒小萝卜头迎驾先抖三抖为敬。他丝毫不懂权力世界的复杂面貌,但总隐隐感觉言语常笑的小皇叔,不仅多智近妖可与天斗,而且一个身体里三千个暴君。这是他幼小人生中第一次对笑面阎王有了活灵活现的注解。
朱安麒彻底讷了。沈抒遥纸上涨墨晕染,朱安麒慌忙用袖口按压,反蹭出鬼脸状污渍,这下都毁了。
朱安麒立正了:“对不起!你的我都帮你抄……”
窗下出奇地安静了一会,兔儿也睡了。
忽听一个非常厉害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吓了朱安麒好一大跳,忙转过来,嘴角还沾着偷吃的枇杷蜜饯。
见是张大夫。他眼瞅着沈抒遥居然进了书院的大门,发现此子每回都有奇遇通关,什么怪胎啊?内心恐惧不能言,怕他日后妖术大成,决心快刀斩乱麻,管他什么小乌小黑的!
“小兔崽子,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团扁了搓圆了,滚!”说着撸袖,武力清场。
这时夫子敲了云板,下课铃响了。尚药走出来:“谁人在此喧哗?”
张大夫忙去告状:“尚药大人,这胆大包天迟到的我现在就带走,给您添堵了!”
沈抒遥只是微微疑惑:“谁人迟到?”
朱安麒心脏被吓停了半拍,但是出列:“是我,是我!”
红茅儿吹了个看戏的口哨,豆果偷看白薇,白薇怕露馅一心想把此事按下,别本来没事的事,倒搅得满世界都惊动了:“时已晌午,先用膳吧。”
张大夫得了白薇眼色,虽然不明就里,只能暂且作罢,悻悻然转身。
沈抒遥却迈步上来,于他身前分寸不让:“告人罪者言出责随,张生,你安敢与我面质。”
檐下的铜铃荡开,惊飞了歇在琉璃瓦上的白颈鸦。青衫学子们围过来挤作一团,医师博士们拂去衣摆沾着的艾草灰,佯装路过。就这一小小会儿,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群贤毕至。
夫子手中抚尺一拍,好似醒木肃住了场。
于是沈医生来到古代上学的第一天,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