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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当中好修行,这句话没有错,但是在朝做官也是最毁修行的,大唐王朝许多的官职,都是八大宗门以及一些中小宗门的弟子出任,大唐要提供给这些宗门许多资源,这些宗门也把一些道途无望的门中弟子派下来享受人间权势荣华富贵。”
“你若是筑基后道途再无指望,还在这红尘当中打滚,还能坚持修行?几十年下来,一身精气神涣散不进反退,就算法力有一些增长,其实反而是更弱了。”
“原来如此,多谢老爷,何兰受教了。”老妇人躬身施下一礼。
“莫将玄门作市井,少用心机奉神明。”
“何兰,你也跟随我十几年了,正常来说,以你的资质不可能在道途上有所进境,但记住赤君有无量神通,既然你已经信奉了赤君,这一点务必谨记!”
在这一刻,陆城若有所感,看在多年相处情份上,指点何兰一句,这是她在道途上唯一一点可能的出路。
“多谢老爷。”何兰稍作思索之后再次深深一拜。
那人退下,庭院之内,陆城只身一人饮茶,同时也感应着:巨大的众生愿力火焰在自己身上汇聚、燃烧:
道教的第一护法神将,专司天上、人间的纠察和惩罚,掌管雷、火、风等自然之力,驱邪治病,保护道教的正统和安宁。
赤君的神职当中,有着战斗、守护,纠察和惩罚。
众生愿力越是强大,赤心神君的力量就越是将陆城包裹,不断试图将之沾染。
然而陆城本身的法力却保持着纯净与独立,大五行地极真火,可消融化解世间一切法,其中也包括神力,而陆城的剑意也在不断将较强神力沾染斩杀。“原来这就是仙神法脉不能合修的原因,或者说是现在的我太弱了,不能尽得其利而不受其弊。”
每年神祭这几日,众生愿力高涨,赤君的神力就会不断强盛点燃,想将陆城引入神道法脉。
但陆城眼前有康庄的长生法脉,金丹大道,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去走被自己凭一些残缺法门,莫名其妙练出来的神道?
因此每年这几日,只能不断以自身五行法力化解,以自身剑意斩杀,保持自身的根基纯粹。
其实,陆城已经试过,物理上的远离也可以极大削弱这种神力沾染,但因为这种事本身也是不错的修持、淬炼,因此陆城每年都呆在赤心观中,精粹自身心性与法力,坚定道路: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这一年一拂拭,颇有助益。
而在这个过程中,陆城也越来越理解神法道路的奥秘:
“我原本以为,对神灵而言信众越多越好,但其实不是,众生愿力对于神灵来说就像是米,食之可以增长身体、帮助成长。但在神的角度,宁可要一百万虔诚的信徒,也不要一亿甚至十亿泛信徒、甚至连泛信徒都不是的教众。”
“因为众生信仰就像是米,虔诚信徒的信仰是白米,而泛信徒甚至连泛信徒都不是的教众,他们的信仰是霉米甚至沙子。”
现在的石原县城,就是最好的神道法场,因为百姓信仰纯粹坚定,若是几百年后,赤君信仰扩散到整个大唐,而众生信仰又不坚定的话,便是赤君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就是为什么,陆城记忆中历史上很多宗教都会经历:信仰初生,神迹频现信仰大兴,与世俗权势结合,分裂衰落或者彻底世俗化,人神分离。
神灵因众生的呼唤而降临,亦因众生不再需要而离去。
赤心观神祭之礼,在近几年已经发展为本地修行界的大事。
许多离得较近的修行势力,都会遣人送上礼物,就算礼物并不贵重,也代表着一个态度。
“辰溪县姜家,奉上神祭之礼黑犀角一对。”
“五都县张家,奉上神祭之礼一阶上品青竹飞剑一对。”
“宝城县韦家,奉上神祭之礼两千灵石。”
“镇安县胡家,奉上神祭之礼两千灵石。”……
往年各县各家,奉上的神祭之礼,大概价格在五十块灵石左右,毕竟神祭之礼年年都举办,也并不是陆城观主亲自主持。
但是这一次明显不同,辰溪县姜家、五都县张家都还如往年一样,而宝城县韦家、镇安县胡家,乃至于附近的许多修行家族所奉上的神祭之礼有些超乎寻常。
此次主祭之人是经验丰富的何兰,但玉真夫人也前来参加了,因此她很快便察觉出不对,迅速来寻找到还在观中后院读书的陆城。
把那张明显异常的礼物清单,递到陆城手上。
陆城接过清单后略一思索,便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附近这些南疆家族,大概是凑出价值三万灵石的礼物,过来自己这里买“平安”。
显然这四年以来石原县城的不断抽血,大量农户外逃已经让这些家族联合起来,今日这一场既是示弱,也是示威。
“都收下吧,至于那些家族不用管他们,一切如常便好。”
若是要表明不愿接受态度,应该把这些灵石退回去,但陆城没兴趣把灵石退回去,让对方有更多资本雇佣高阶修士来杀自己,所以礼物不退,事情照做。
“好的。”
在明白陆城的意图后,云玉真原本是要转身打算离开的。
但在离开房间之前,她突然又转过身来:
“观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对附近的那些修行势力动手?要功法法诀?您应该看不上,要灵石灵物?您似乎也不缺。就算您剑术精绝,南疆那些养阴豢蛊的修士也是手段狠辣,您为什么一定要与他们相斗?”
云玉真是真的想不明白,陆城的所做所为,似乎与寻常的修道之人,截然相反。
除非劫气入脑,亦或性格乖戾的魔道修士,哪有正经修道人,主动这样招灾引劫的?
“……大概是因为,看着不舒服吧。”
房间中的年轻道人一边翻着书,一边思索、一边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