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说:“先生,时间到了。”
时恪背对着门,闭眼沉下呼吸,转瞬间,眼底情绪被他隐藏,再见不到半点踪影。
刘警官拿着资料在外头等他,迅速签完字,临走时对他讲:“这个……节哀。”
“嗯,”时恪说,“麻烦您了。”
天色愈发阴沉,浓浓的云团成球,里头像是涨满了水,就快冲破桎梏。
有风猎猎,卷起黄土尘沙,衣角被吹的翻了个面,时恪拆开一包新买的烟,缓缓点燃,任由飞扬的沙土剐蹭着脸。
“先生,”身后有人叫他,是殡仪馆的,“您父亲的遗体火化后要怎么处理?”
烟雾被狂风撕裂,树浪高鸣。
时恪回过身,淡淡道:“不要了。”
巨雷骤然拍打天幕,一滴雨砸在尘土中,荡开周围细沙,云层像是终于兜不住似的,顷刻间,天地不分,暴雨倾泻而下。
从石城到江城的车票好买,时恪一直等雨停了才出发,他想回去看看时艳。
到站已接近五点,时恪先去超市里买了些东西,他拖着行李箱,又拎着大包小包上了一辆出租车。
江城他许久没有回来,好多道路规划都变了,唯独家里小区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树更茂密了些。
一路上,出来遛弯的街坊邻居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他低头走着,避开视线,等进了楼栋,爬上楼梯,站在破旧的防盗铁门前才微微抬起眸子。
“咚咚”两声响起,隔了一会儿里头才有动静,时恪却突然慌了,怔忪着敲门的手,甚至想着把东西放下转身走了算了。
不过没来得及,铁门被打开,时艳嘴上还说着“谁啊”,下一秒,抬头就对上了时恪的眼睛。
时恪微张着嘴,喉间干涩,“……妈。”
无言的沉默笼住两人,时艳一推门,撞到时恪的胳膊,她没说话,兀自转身回了厨房。
菜刀和砧板碰撞,规律的像计时器,时恪垂下眼眸,在铮铮切菜声中进了门。
他将大包小包放在门边,轻轻靠着墙,时艳从厨房出来,在冰箱里拿了一瓶蚝油,又回去继续切菜,而时恪像空气似的被晾在玄关。
“他死了。”时恪说。
切菜声停了一瞬,时艳垂着头依旧盯着砧板上的菜,不过两秒,又重新响起。
时恪试着往里走了两步,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缺钱吗?或者家里还缺什么,我给你买。”
除了切菜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外头门还没关,隐隐约约能听见楼下有人经过,小孩细声笑着,像尖叫,有些刺耳,但多少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没那么单调。
时恪再次唤道:“妈。”
“别叫我!”
时艳将菜刀往砧板一拍,金属和木头发出“当啷”一声,灶台边的番茄被震得滚了下来,摔烂一角,软趴趴地黏在地上。
时恪抿着嘴,而时艳终于转身看向他,吼道:“把你带的这些东西,这堆破烂!都给我拿走,扔出去!”
说着,她撸起袖子来到墙边,刚拎起袋子底下就破了口,东西撒了一地。
时艳将手里的空塑料袋一甩,瞪着时恪,愤恨道:“我前面养着你,已经尽到义务了!就是因为你,因为那个畜生!我被折磨成这样!”
她弯下腰,将洒落的东西一件件仍在时恪身上,牛奶飞溅,沾湿了他的衣服,脸上也挂了淅淅沥沥的痕渍。
时恪侧过脸,一动不动。
她嘶叫,“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来!我现在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
第54章 我和他,像吗?
关门声太大, 嗡颤得耳朵发麻,好几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小区里的灯大都破旧,冷冷的橙黄色, 照见一袭形单影只的身姿,微拘着背, 手边行李箱外侧被刮出不规则的白痕。
衣兜贴在时恪的侧腹,不知疲倦地震了一遍又一遍, 接起电话, 那头环境喧闹, 听得不大清晰。
“在哪?”
时恪忘了看来电人名称, 现在后悔好像有些太晚。
“在看展。”时恪说。
那头传来汽车鸣笛, 像是路边,还有滚轮在地面滑过的声响。
黎昀:“你骗我。”
又轻又软一句话,若解读成责怪语气未免太温柔了点。
“告诉我好不好?”黎昀几乎是哄着说出来的, 又可怜道, “我对江城不熟, 已经晕头转向了。”
在江城?
时恪停下脚步,地上有他颓然的影子。
承认吧, 明明你很期待。
一边是可笑的自卑,一边是难抑的渴望,时恪在软语中败下阵来, 报了个地址。
听筒那头忽然“嘭”地一声,像是车门关上的声响, 瞬间变得安静。
黎昀真切道:“好。等我。”
挂了电话,黎昀向司机嘱咐道:“麻烦您开快点,急事。”
司机瞅了一眼,这人既没行李也没包, 以为是刚在机场送完人赶着回家,说:“最近来旅游的人多嘞,现在又是晚高峰,绕个路不介意吧?过去大概二十五分钟。”
“好。”黎昀说。
飞车疾驰,下了机场高架再往后路况便通顺了。老小区里路窄,不好进车,司机停在外头,黎昀没说什么,长腿阔步地下了车,奔着大门就跑进去了。
黎昀住惯了公寓别墅,很少见到这种房子,格局又紧又密,连排过去一幢幢像厚实又笨重的山墙,出个太阳怕是连光都照不到,外墙的楼栋号的标识也早就被磨花,难以辨认。
他打开地图,顺着指示一路绕一路找,在盘桓曲折的巷内探寻,越走越深,速度却不曾慢下来。
身后有住户遛狗,他叫住问路,那人一指,只见橙黄的灯罩住一隅。黎昀朝着目标绕过弯,转身,在灯下见到了他。
时恪倚着行李箱,发丝遮住了上半张脸,挺翘的鼻梁映着光亮,他垂着头,像是在数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