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宣德,君强臣弱。
直到正统年间,英宗皇帝九岁即位,主少国疑,君弱臣强。文武辅弼左右,明争暗斗,滕薛争长,终有土木堡之变。
勋贵为之一空,武将元气大伤,而后文臣一家独大,不仅握图临宇,还秉旄仗钺。正德、嘉靖年间,武宗、世宗两位先帝励志图强,意欲改弦易辙,再回文武制衡之路。
可惜壮志未酬
而今天子圣明,手段匪夷所思,却如九天雷霆,朝政局势为之一变,君强臣弱不输洪武永乐年。
大明这架马车,又调头回了文武制衡,或者说,多方制衡这条路上。”
顾寰点头附和,“皇上圣威,不输太祖皇帝。如此威赫之下,朝堂上不仅容不下一家独大,更容不下臣强君弱。”朱希孝明白了兄长和顾寰话里的意思,“文臣、宗室、勋贵,注定要轮流被修剪。
文臣势力最大,与士林二位一体,被修剪得最厉害。文臣、宗室陆续被修剪过,外戚又难成气候,确实接下来该轮到勋贵了。
可是皇上这样做,岂不是自减羽翼。”
朱希忠看着他摇了摇头,“你糊涂啊!羽翼羽翼,是一根根羽毛组成的飞翼。再说了,我们这些勋贵,是太祖成祖册封的勋贵,皇上也册封了勋贵,难道就不是勋贵了?”
朱希孝默然了一会,“当然也是勋贵。他们也都是军功封爵,还有数百上千新进敕授的勋位和世袭武职。
天下兵马,都在这些新晋勋贵手里捏着。还有少府监的钱财。有这两样,皇上天下什么枝叶修剪不得?”
朱希忠和顾寰看着他,都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两人忧心忡忡的样子,朱希孝一时也觉得前途渺茫。
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上开疆拓土,心腹武将们纷纷因军功封爵,成为新的勋贵,那自己这群“旧时代勋贵们”,岂不是要完了?
不对,自己的万宁伯还是皇上作太子时,以隆庆皇帝的名义册封的,援劳苦功高之例。那自己是旧勋贵,还是新勋贵?
且自己这个万宁伯如外戚封爵一样,没有被授予铁劵,意味着一世而终,不能世袭罔替。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应该如外戚们一样,蹲在一边咔咔吃瓜,不掺和这出大戏。
可自己是成国公的弟弟啊!
纠结了!
马车一路哒哒前行,很快就拐进了东长安大街,前面就是承天门,过了那里,不远处就是南华门。
朱希孝突然脑子一激灵,“兄长,镇远侯,汝宁侯卢公今天会不会同列太极殿?”
京师里属于新晋勋贵的有宣城县公胡宗宪,还有东宁侯谭纶等几位。
胡宗宪病倒在床,来不了,谭纶肯定会来。但他和胡宗宪是文官因军功封爵,如阳明公一样。
因军功封爵的武将,京师里只剩下寥寥几位,以卢镗为首。
朱希忠和顾寰对视一眼,“卢镗身体好得很,肯定会来。他跟东南系关系匪浅,今日太极殿的风波,全由顺天府尹潘凤梧掀起,东南系的干将啊。
嗯,万宁伯提醒得对。
那边可能跟卢镗通过气,免得风波一起,他站在勋贵这边坐蜡。一旦他沉不住气,引发变故,反倒是件大麻烦事。”
“老二,你跟卢镗关系不错,待会在南华门例检时,你找机会寻到卢镗,打探一二。”
“兄长,打探什么?你得让我心里有个数。”
“老二,我们现在最担心的是,皇上对于我们的这番敲打是止于皮毛,还是深入筋骨。”
“弟且去打探一番。只是弟觉得,他们那边的主心骨是戚莱阳,现在他不在,卢公很难知道些什么。”
“死马当成活马医,摸一摸态度。”
“好!”
马车很快到了南华门,这里停了五六辆马车,人从车上一下来,马上就离开。
门口已经站着四十几人,分成两堆。
一堆是尚书正卿,围着张居正、赵贞吉、谭纶在说话;另一堆是勋贵,围着英国公张瑢和阳武侯薛翰在说话。
仔细一看,有两人与各自的圈子若近若离。
一位是卢镗,他居然在旁边的空地打起了少林长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完全不像是是奔七十岁的人。
另一位是潘应龙,他站在一旁,跟两人交待着什么。
“老二,跟潘凤梧说话的两人是谁?”
“一位是顺天府长史南宫冶,兄长,镇远侯,你们不记得了,他曾经做过皇上的秘书郎。”
“原来是他。”
“还有一位是潘凤梧的令史,沈万象。跟王一鹗的令史李明淳是同科兼好友。”
“看样子是在交待公事。”
“果真是日理万机。”
朱希忠和顾寰语气淡然。
顾寰瞥了一眼值房门口,脸色一变。
“成国公,今日在值房主持例检的居然是陈矩和李春?”
“哦,南华门和西安门例检,一向都是御马监的差事。南华门多由刘义和林福两人轮值,怎么今日这么大的阵仗,两人居然都不在?”
朱希忠和顾寰对视一眼,心里闪过无尽的惊愕。
刘义和林福坐镇京营去了!
御马监除了与奉宸司一并负责紫禁城和西苑的宿卫外,还有一项重要职责就是监督京营。
顾寰做过京营总督,知道这个规矩,现在京营总督是宁德伯王如龙。
戚继光带出来的名将,在东南剿倭、北战鞑靼立下赫赫军功。生性鲁直,赤胆忠心。准备要封伯时被言官参劾,说他骄横不法,多跋扈状,列出许多“罪状”。
奏章如雪,来势汹涌,大有封爵不成,还要问罪之势。
皇上力排众议,坚持给王如龙封伯,还好言劝告。
说你王如龙没有封侯,完全是皇上念及你骁勇,留在京畿扈卫,没有随军从征,进而耽误。还勉励以后定会给他机会,让他争取封侯。
王如龙